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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捲過的沙子顆粒很大,黃黑色澤很重,鋪在他身體的某些地方,像是一具殘缺不全的肉體。我用海水將沙粒沖走。他渾身腫脹,再沒有了溫度。一個不大會用語言表達情感的人就這樣離我而去。島上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這樣的喪事了。
她說,那天風很大。很多人都不出海。聽其他人說他在拉網的時候被浪捲了下去。他是海邊長大的孩子,游泳是與生俱來的本領。他的腳被網纏住,風大浪急,還來不及解開就已經被捲走了。這些都是聽說。我是不相信的。他是那麼矯健的一個人。但是,他始終是去了。嫁給他之前,我們一同去打撈過小銀魚。月亮被雲層徹底遮住的夜晚,我們開船出海。他教我用極光打亮海面。不一會,成千上萬的小銀魚就遊了過來。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魚群,海面閃著銀色的光,它們簇擁著尋找光源。水面上全是滴滴答答的聲響,群體作戰,生命力很旺盛。只要提前撒好網就能很容易的捕撈足夠多的小銀魚。當地人稱它們叫白凡魚。我一直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白帆魚,還是白凡魚。問我丈夫,他也不能確定。我的丈夫是一個沒有讀過書的男人。沒有讀過書的男人淳樸而敦厚,簡單且實在。那是我第一次跟男人出海,也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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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2)
她說,丈夫走後我偶爾會再來這裡。對著那邊揮揮手。因為還活著,就不知道死後究竟有沒有魂魄可以望穿人間。所以只能這樣揮一揮,算是看見了。
她說,總是想,他當初看見我在這裡揮手時的心情。他不善於表達,除了興高采烈的神色,不會更多的語言。但想來一定是令人欣慰的。茫茫大海,從天黑出海,在海浪中顛簸,在海浪中進餐,工作,航行。有人站在這裡彼此對望,不會寂寞。來,陪我揮揮手。興許,那邊的人真能看到。
晚飯的時候她和我告別,她說公公婆婆定是等她一起進餐的。所以她要趕回去。她沒有邀請我一同前往。想來不是她不熱情,而是怕惹口角是非。
我留在了滴水丹屏觀海。偶爾有幾個旅客在海邊抓螃蟹玩耍。沙灘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洞穴,灰白色的幼小螃蟹常常從洞裡爬出來聆聽海潮。只要有人走近它們的警惕區,它們就會非常迅猛的爬行回去。
一個小孩一直守在一片洞穴前等待。小螃蟹爬出來以後他迅速的伸手,徒手而歸。他不甘心,把四周原本很小的洞穴通通用木棍撬開。依然沒有螃蟹的蹤影。他問旁邊的大人,媽媽,為什麼螃蟹跑進去了卻又不見了。大人說,這些招潮蟹的動作很快,每個洞之間都有其他的逃生途徑,所以你抓不到。小孩子問,它們不是螃蟹嗎?大人說,它們是螃蟹的一種,因為在潮間帶活動所以叫它們招潮蟹。
站在一旁有些默然。想起自己的小時候,蒼白的一塌糊塗。
晚間,她來敲我的門。潿洲島不大,要找一個人很容易。她和這裡的房東一家很熟。房東熱情的用番石榴招待她。她說,嘗一下,雖然有些酸,但裡面的維生素C含量很高的,對身體好。
她吃了一顆後問房東太太,孩子還好嗎?
很健康。今天給她買了個塑膠游泳池,她開始學習游泳了。
她對我說,房東太太的小孩才七個月就開始游泳了。轉過頭又對房東太太介紹我。他是從北京來的。音樂學院的。我們是校友。
房東太太有些出乎意外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才說,十二月音樂學院不上課嗎?然後又自言自語的嘟囔著,都是十二月來這裡。
房東太太走後我們聊了一陣子。她跟我講了島上應該去遊玩的風景和島上的習俗。言談中看不見她生命中曾經受到過失去男人的創傷。她是個堅強的女子,比我想象中還要堅強。
十二點前她起身離開。房東發動了摩托,載她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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