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生死之約(一)(第1/3 頁)
來到房門口的時候,我的腳步有些虛浮,心裡不斷在暗暗警告自己:即便他瞧不見,我也要忍住淚水。
我與廖無鈺已達成“交易”——我離開,他允我見千莫珏一面。但只是匆匆一面,他不想讓千莫珏醒來發現我還在這裡,因為這會讓千莫珏對我的死心或者恨意發生改變,讓他努力謀劃的一切白費。
廖無鈺說,在解毒之時,千莫珏曾呼喊著我的名字驚醒過來。但發現我不在身邊時,他有一刻的怔忡,卻又急問著秦嶺淮和武德武義他們,我是不是被山賊擄走了,問完了卻不等回答便踉踉蹌蹌地要去救我。廖無鈺攔住了他,告訴他,我便是趁著他被圍攻的當空逃走了,不回頭地逃走了。起初,秦嶺淮為我辯解,說我當時曾發誓,若是趁此逃了,便命喪於此。可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千莫珏身受重傷,性命堪憂,而我卻不在他的身邊。廖無鈺正是抓著這一點,肆意置喙我的“無情”。千莫珏頹然坐回床榻,沉默片刻後,一口黑血噴出來,昏了過去。
他是因為中毒吐血?還是氣急攻心?
先前我好不容易才想要與他“開誠佈公”,但最後的結果竟還是讓誤會滋生,讓他當真以為我心裡將他置於所有人之下,將他撇於無關緊要之地。如此,他是該死心了。
“我告訴你這些,不怕你怨我卑鄙,只是想讓你,在餘生裡有一絲可以慰藉的東西——四皇子他當真是愛你的。”
廖無鈺方才曾如是對我說,我卻只能無奈一笑,對他我倒不知是該厭憎,該可憐,還是該感激了。“他當真是愛你的”,但愛與怨,怨與恨,也不過一念之間。愛深則怨重,怨重則恨切,廖無鈺明白這個道理,我亦然。
廖無鈺已提前將一直守候在千莫珏身旁的廖老爺子勸走去歇息,也將守衛的秦嶺淮和武德武義支走去換班,他們也是見不得我的。
站在門邊,我抬起的手有些發抖,有些遲疑。見了這一面,從此便萬里無還,相思苦海。
還是廖無鈺幫我推開了門,“我再提醒你一遍,你只有半刻鐘的時間。”
半刻鐘,太短暫!但給我的時間就是這樣無情的短暫!忍住那又翻湧而來的痛意,我踏進門去,我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這間屋子很大,幾處搖曳的燭光在黑釉般的地板上投下了影影綽綽,顯得空曠且寂寥。我定睛望著稍遠處的床榻,緩緩走了過去。
床榻上的人下半身掩在絲被裡,上身只著一件白色單衣,左肩處隱隱約約滲出些血跡來,不是鮮紅,是褐黑。
他的毒當真解了麼?我竟如此懷疑地想。此刻千莫珏的胸口起伏不均,時快時慢,時高時低。潮紅的臉上掛了一層冷汗,緊皺的眉頭顯出一絲難以忍受的痛苦。
我想再靠近一些,想為他擦拭冷汗,想為他撫平眉頭,想輕觸他或灼燙或冰涼的身體......可腦袋裡迴盪著廖無鈺的警告:我只可遠觀。
望著那人,我的心揪痛起來,彷彿心臟痙攣了一般。若不是為了來尋我,他何曾被人暗算至此!這一別,怨我也罷,恨我也罷,不再記著我也罷,都無所謂了。
這三尺的距離,彷彿隔了銀河。我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臉,觸所不及,但我仍願憑空描摹他冷峻的臉龐。他的眉,深濃英挺;他的鼻,桀驁筆直;他的唇,削薄霸道;只是他的眼,緊閉著,我看不到那裡面的神采,看不到那雙眸子裡的深邃難測,更看不到那雙眸子裡的一往情深。
我望著那雙眼,竟埋怨起老天的任性:為什麼讓我穿越至此,遇見了千莫珏,卻又要將我們分開?
窗外又吹進來一絲微風,晃動著燭光跟著搖曳,千莫珏睫毛的陰影也一刻長一刻短。但當我發現那睫毛陰影的時長時短與燭光搖曳的頻率不同時,我才警覺,那是千莫珏的眼在時開時合,他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