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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盈的腳步一路入內,他眼底溫潤淡笑隱約消沉於燈火深處,待一抹碧色入目,抬手按上胸口,便低低嗆出幾聲輕咳。稍一瞬目,子昊接了離司跪奉上來的藥,卻不似往日一氣飲盡,只是拿在手中慢慢地啜飲。玉盞玲瓏,藥汁濃郁的苦澀依稀混有一絲清媚的幽柔,如午夜輕潮回湧,悄然漫卷了淵海底處最深的波瀾。
往後幾日子嬈始終未踏入過這方靜舍,甚至常常不在山莊,出去從不交代去哪兒,回來總是帶幾分酒意,笑語慵媚,風流豔色絕塵,只令莊中部屬不敢逼視。宮中臣屬一向見慣九公主肆意風姿,更見多眾人或敬或畏、或羨或懼的反應,倒是不以為意,唯有離司除外。
離司自琅軒宮始便隨侍子嬈,自然多些親厚,如今醫術又精,最近不時發現她身上帶些微傷,似是與人動手所致。以公主的武功修為,這是遇上什麼人,動得什麼手,打得什麼架,竟然頻頻受傷,縱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傷,卻叫人不免蹊蹺擔心。
面對離司的疑問,子嬈只若無其事地笑,笑裡隱隱透出暢快滋味,而後照舊我行我素。終有一日離司急了,趕在後面說了句:“公主不告訴我,我……我可請主人來問了。”
子嬈曳袖停步,睇她一眼,這丫頭自從跟了子昊,這份心性倒是越發地像,什麼事認定了便執意下去,不達目的誓不休。卻挑眸一笑,轉身繼續前行:“你去試試看?”
離司迎著那目光頓了頓腳步,跟進了藥舍,軟聲又道:“公主……”
明月斜灑,一室藥香浮縈,子嬈隨口問道:“今天有人來過?”
離司順著那明晃晃的月光抬眼,不答。
碧璽串珠在凝玉般的纖腕上流過幽淨水痕,清豔指尖劃破月色,子嬈沾一縷藥汁入唇淺嘗,繼續問道:“是且蘭嗎?皇非那邊可有異動?”
離司抿唇,仍不說話。
子嬈覺出異樣,轉頭,見離司想看她又不敢看,只盯緊她手腕一絲細小的擦傷,平日裡溫婉的眼底,有著一點忐忑的堅持。丹鳳修眸忍不住悠悠一細,透出幾分清光瀲麗:“離司?”
被她這般看著,離司唇抿得更緊,稍後,低了眼睛不敢抬頭,再一會兒,終撐不住了:“公主你不說,我怎麼和主人交代啊……”
子嬈眸光一漾,霎時清輝浮漫。離司眉尖凝愁,主人是不問,可這麼多年跟在身旁,她豈連主人心思都不知?每日總有意無意說一說與公主有關的事,主人也總是靜靜聽著,偶爾會有一絲淡淡微笑自眼底流露,有些欣悅,亦有些縱容的滋味。主人是願意聽到這些的吧,就像公主自己,每晚趕回山莊處理各種事情,每日來問著用了什麼藥,入夜後定要到靜舍看一看,甚至在竹廊中坐一會兒,直到那安息香的味道輕輕瀰漫了月色,才悄然起身,漫步而去。
那樣的一夜總是十分安寧,就連月光亦溫柔,幽靜流照榻前,沉睡中冷清的眉目便似有了輕柔的痕跡,若微雪飄縈了暗香,梅落如夢。
月淡星隱,光陰靜逝,一朝一夕數日過去,他未曾踏出房門,她也未邁進一步,兩廂似是僵著,偏又令人感覺無比完美,彷彿天地裡自成一個安靜世界,沒有什麼該介入其中,亦沒有什麼能夠打擾。
就這麼著,莊中很快習慣了每日入夜後回事稟事。蘇陵和商容對日前之事緘口不提,內外事宜除呈報御前外,皆與九公主商議,聽從決斷;十娘和聶七不敢在主人面前造次,試著攛掇了公主幾次,卻只見那若有似無的笑容,每每落得個無奈;墨烆剛回來兩日尚有些摸不著頭腦,離司左右看著一心的惆悵,偏偏,昨日一不小心,竟說漏了公主受傷的事。
就那麼一句話,主人自書卷後略一抬眸,看了看她,便又隨意垂下目光。離司被那目光看得忐忑,這一日便等著公主回來,心想定要問出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