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第1/2 頁)
遲也沒接。羽絨服從他肩頭滑下來,被助理接在懷裡。兩個做妝發的老師已經圍上來,一個給他梳頭髮,一個給他補妝,遲也閉著眼睛,任由刷子在他臉上點點戳戳,好一會兒,突然道:「網上有人批評我演技嗎?」
化妝老師只當沒聽見,機器人似的。助理看沒人回答,琢磨著應該是問自己,趕緊哄道:「沒有——聽誰瞎說的?」
遲也篤定道:「有人說我演技跳崖。」
他睜開眼睛,伸手擋了一下化妝老師的刷子,轉過頭很認真地看著助理:「你找找,誰說的,怎麼說的。」
「哥,沒必要……」
「找。」遲也又轉回去,閉上眼睛繼續補妝,「截圖給我看。」
助理不說話了,心裡盤算著這事兒怎麼糊弄,要不要糊個id什麼的——遲也不會要告網友吧?
但遲也沒再交代什麼,補完妝,接著去拍戲了。
下午的戲很重,遲也飾演的少年劍客發現了自己的身世,原來他是二十年前江湖上大魔頭的私生子。他被正道十三個門派圍攻,殺紅了眼,青梅竹馬的師妹也被正道所殺,死在了自己懷中。
遲也演這種爆發的戲很拿手,幾乎不需要醞釀情緒就能進入情境裡,眼淚說來就來,天賦異稟地暈紅眼尾,甚至不需要特意化妝,一抬眼就是行至末路的絕望和癲狂。
導演很滿意,到後來不捨得喊「咔」,任由遲也抱著師妹的「屍體」自由發揮。遲也乾脆臨場來了一段獨白,把在場所有人都說哭了。
饒是這麼著,還不夠。遲也擦擦眼淚,爬起來坐在監視器後面看了一遍回放,只一味皺著眉頭,周身都是一層低氣壓,讓人不敢說話。
看完了,也不說什麼,只對導演道:「再來一條吧。」
跟他搭戲的演員頓時在心裡叫苦不迭。
遲也又喊助理,「過來,那我手機幫我錄著。」
助理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遲也指了指監視器,「錄下來,我晚上回去看。」
從導演,到合作演員,到遲也的助理,都尷尬地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心想:「他又犯什麼病?」
第二條,獨白去掉了。遲也這回摟著師妹,一句話也沒說。這裡本來就沒詞兒,劇本上寫的是他仰天長嘯,「啊」了一聲。遲也覺得俗,一早兒走戲的時候就給改了。他現在光摟著人不說話,導演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又不好喊「咔」,乾脆推了個特寫過去。只見遲也眼神空茫,血痕幹在了臉上,說不出的狼狽。他一滴淚都沒落,手抄到師妹的膝下,想把她抱起來,但是趔趄了一下,整個人連著師妹的屍體跌到了地上。
演師妹的女演員渾身都僵了,但因導演沒喊「咔」,也不敢動。摔了一下,倒是沒摔疼,遲也用自己的身體給她墊了。
導演臉上的表情變了。他的視線從監視器上挪開,看著鏡頭下狼狽掙動的遲也。他是武功卓絕的青年才俊,不該抱不起一個瘦小的女孩子。但至親的一條命壓在他臂彎裡,太沉了,沉得他踉踉蹌蹌,一抬頭,才發現這個世間原來再也沒有他一個親人了。
他的淚此時才落下來,只有一滴,從正對著鏡頭的那一邊眼睛裡落下來,連速度都剛剛好,順著臉頰,沾了他滿面的塵與血,劃過他的下巴,滴在了師妹的臉上。
「師兄帶你回家。」他輕聲說了一句,又想把師妹抱起來,膝蓋卻是軟的。他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笨拙地用臂彎護著師妹的頭。但師妹的脖頸無力地垂落下來,徹底沒有生氣了。他終於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就那樣跪在原地,像個孩子似的哀叫了一聲。叫得一點都不好聽,整張臉都扭曲了,卻看得在場所有人都側過了頭去,不忍心看下去似的。他一聲一聲地哀哭,就那樣直著嗓子喊,一句詞兒也沒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