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一回大水的深溝裡,順山勢朝陽向,或高或低挖了些土窯洞居住在裡面。只不過這條溝大些寬些,只不過這條溝的盡頭,在那片較為開闊,緊挨沙子的漫坡地上面,住了一戶老地主,蓋了一院青磚瓦房。此外,土裡刨食,生兒育女,薪火相傳,顯不出和別的地方有什麼差別。如果某年某月某日,這裡下了一場透雨,我敢保證,整條溝裡的男人們就會站在自家院子的土畔上,他們連上衣都不要穿,澆它個透,看著山上的土地滋滋滋往進吸水,看著河溝裡的渾泥糊子滾滾而下,就好像憑白無故繼承了一大筆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遺產,別提心裡那份高興勁了。
我們很能說得來,這大概與我倆年齡不差上下有關。跟劉武幹打了一架,把他給打走了打遠了,反倒和吃派飯這家人處近了。儘管他倆是農民我是城裡人,但根子上,我們都是青年。更何況,只隔一輩,我外祖父家也是放羊種地的——勸架時,她心窩子裡面散發出來的,就有家裡人的氣息。再熟悉不過了。我小心翼翼徵得了男主家的同意,不再爬山下窪滿世界走幾里路去各家各戶吃派飯了,就蹲在他家不走了。我有補貼,三五天的糧票還能掏得起,反正無論去誰家,一概是稻黍米熬洋芋,一天兩頓,頓頓是它,無非早上稠些,晚飯稀湯寡水。沒必要向女主家開口,早在被她拉進懷裡勸架時,我就感覺出來了——她會同意我盤腿坐在炕上一段時間的——摟得那麼緊,基本上,我是被她在後面環腰攬住動彈不了的。我沒胡說,她的勁確實不小。打個比方,如果這樣比喻不傷害人的話:不在拉犁牮地那頭小母牛話下。她叫苗榆花,本村人,看不來比我大幾歲。那年月,要是能在自己後背甩出一條粗長辮子,就等於在人前多了一樣風月寶鑑,回頭看你,把你當鏡子照的人特別的多。可人家榆花的粗辨子一般不掛在後面,自有她的辦法:在頸後用雙色毛線挽好,均分三股,交叉編織,很緊湊,很密實,然後遮住右耳下面一個青痣,叫它順肩胛溜下來垂至小腹。很有份量哦,它可以把泡起來的肥上衣在正中央的位置,自上而下,壓出一條深溝來。這樣一來,其它的就顯而易見了。我只花了到窯頂上摘一筐子榆錢的時間,就同她說到一起了,沒等午飯下鍋,就瞭解到她還不到二十歲,才比我大一歲幾個月。我說過了,在那種年月裡,她的胸脯也敢挺得那麼老高——之所以我鬆開手,放劉武幹那小子一馬,沒把他再次捶下沙娜家的院子裡,就是基於它們倆頂在我後背上的原因。你不要笑我,認為連肚子也沒辦法給填滿的那種歲月,哪還顧得上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呢,不太可能嘛。我對你說實話吧。就在昨天,當我坐在磨盤下面,盯著沙娜叔舅那根看不見的肋骨,聽他介紹那六年的情況時,我就對男女間的事有了另樣的感覺。他提拉著胸膛上鬆弛耷皺的面板,給我的感覺不太像對我,而是對天空中將要飛過來的一隻麻雀訴說。他說,那些日子裡,隔三差五,總有人在夜間偷偷從大門縫裡塞進來一半升稻黍或玉米,可老也逮不住是誰送的。有一回,他正坐在磨盤底下趁涼,聽見響動後,就悄悄跟在後面,結果發現,那人塞進來糧食後,一溜煙朝東邊黃河那方向跑了,看背影是個年輕人。沙娜叔舅的講敘,的確打動了我,沙娜那份虔誠的孝心,讓我一時間忘了她是名疑犯。她沒讓叔舅老倆口餓死,他倆還坐那裡,儘管皮包骨頭,必竟還活在大太陽底下。沙娜叔舅對我介紹這些情況時,我從磨盤上落下來坐到平地上,坐得跟他一樣平,不分高低,使我心裡多了幾分對稻黍玉米這類糧食的敬畏。但更打動我的,能在我心裡掀起微瀾的,是沙娜敢作敢為,對待異性大膽又適用的行為,或者說,這種行為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造成我對她懷有某種程度上的仰羨。沙娜叔舅講得是那六年他接受晚輩孝道時的心情,而我心裡想的,就不全是這些了。我敢說,除過糧食和肚皮的問題外,當時我還想到了女人的問題。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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