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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蠢斃了,心跳過速有可能是狹心症。呼吸困難一定是氣胸。太陽不能再胖下去了。烤焦麵包兩眼無神得好可愛。幸福可以是兩個人一隻貓,也可以是一個人下廚房。幸福的核心不是人數,而是平凡瑣事。獨居真是讓人著迷。龍捲風演完了讓人好寂寞。
他就這樣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漸漸睡著,下午四點醒來聽到雨聲,在床上翻滾一陣,抱住烤焦麵包,又睡到六點。
雨聲漫延得更大,想吃雞腿飯卻完全沒出門的動力,下雨的排休日,他煮了一碗什錦麵,看《臺灣龍捲風》,巷子裡靜悄悄的,只有他一個人在這棟房子裡發出聲響。
他還活著,活過了二十七歲。一個人,還算幸福地活過了二十七歲。
「會去精英書店買書的人,大部份在意的是書店,而不是書本身。」他抱著烤焦麵包和沒有事傳訊息,一邊感嘆絨毛娃娃的手感比不上太陽。
「他們本來就不是在賣書,店灰灰暗暗到連書名都看不清了,就像星巴克不是在賣咖啡,阿忠排骨飯不是賣排骨飯。」
說得也是。陳海天心想,失望來自於不正確的期望。他不曾接觸過複雜的商業利益,也不曾承受過業績壓力,因此對精英書店有過度天真而不正確的期望,難怪當年百日維新會失敗,光緒就是錯估了慈禧的等級。他又暗罵自己一聲,取個勾踐復國都好過百日維新。
「那阿忠賣什麼?」他丟出訊息後就立刻猜到答案。
「阿忠。」
果然。
隔日早晨,陳海天在城市的灰暗中醒來,認真地洗米煮稀飯煎蔥花蛋,利用稀飯煮滾的空檔,開電腦連上彩虹夢,沒有事寄了信給他,信裡說了一個故事。
「衣索匹亞有個人叫neiby akonnen,被關進牢裡,一年後,有個犯人夾帶一本《飄》進來,那區有三百五十個人,大家輪著讀,一人一次只能讀一個小時。
neiby用香菸盒裡面的錫箔紙背面當紙,一小時一小時的翻譯《飄》,寫了三千張錫箔紙,有獄友出獄時,就夾帶幾張錫箔紙出去。neiby坐了七年牢,出獄後花了兩年把三千張錫箔紙找回來,最後他出版了衣索一匹亞版本的《飄》。
前幾天在書裡看到這個故事,我想,書店也許是共犯結構,但書本身是真實美好的,就像雨聲很吵,但把一滴雨水的聲音獨立出來,就會聽見它的純淨。
不過六年的時間都只能看到郝思嘉,真的也滿慘的。」
陳海天匆匆看完信,跑回廚房攪動鍋裡的粥,他認同沒有事的話,重要的是故事本身,而不是外在環境。但六年的郝思嘉又讓他覺得很好笑,笑了好幾分鐘,而胸腔內有個東西發出了喀嚓的聲音,像是活門開啟又立刻關上。
沒有事的信,讓陳海天在精英書店又撐了幾天,最後在第三十二天才不得不承認變法失敗。
辭職那天晚上,他跑去酒吧找餿妹吐苦水,「看到鳥書在展示臺一字排開還能撐滿百日的話,大概就換我過百日了。」
「書店不是圖書館,木頭書架很貴的。」今年梁美莉從美式連鎖餐廳轉到雙城街的某間酒吧裡當店長,博士大業也在進行中。
「開小書店的話,不到半年我的口袋就比光緒朝的國庫還要空。」
「書店的利益很小,而且你喜歡的書沒有市場,只能用來滿足一些假惺惺文人的知識虛榮。」梁美莉甩著酒瓶,在吧檯裡調著一杯紅色的酒。
「沒關係,我還有黃昏市場。」
「那種木頭架出來的書店本來就是布林喬亞式的幻象,像古時候歐洲女人勒出來的細腰,血腥吶。」梁美莉遞了一杯酒給他,「這杯叫『不血腥的瑪麗』。」
「像中國女人綁出來的小腳。」陳海天其實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