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都(第1/3 頁)
相較於春夏秋三季, 夢都的冬天要稍稍難熬一些。
臨江之地常顯溼冷,易生瘡凍,城南這處的百姓幾乎袖爐不離手, 屋裡也得常生盆火, 拔一拔潮氣。
這些之於巷尾住著的兩位來說,本來並不成問題。
烏行雪復生之後,便不再是當初的邪魔之軀, 滿身怨恨消散於煙, 自然也不會再有亡魂噬體所致的劫期。
但那些東西畢竟在他靈魄上纏繞過數百年, 即便一朝散盡, 也會在初期偶現隱痛。這就好比在浮浮沉沉的小舟上呆久了, 冷不丁踏上岸邊實地,依然會有搖晃之感似的。
這並非真正的損傷, 但還是需要靜修兩年才能徹底恢復。
烏行雪睜眼至今尚不足一年,夢都這處春夏極其養人, 到了冬天靈氣就有點運轉不周,靜修起來略有些阻滯。
烏行雪從不畏痛,對於這點阻滯更是渾不在意, 慣來不當回事。
但蕭復暄在意。
他只要看烏行雪臉色有一丁點蒼白的跡象,或是手指開始轉涼,便將人拽回臥房,起一道靈陣,用自己的氣勁探進去。
這其實是一個辦法。
蕭復暄氣勁純烈, 某種意義而言確實能緩解。各大要穴一點一點摁壓過去, 迴圈往復一日一夜, 靈氣運轉就會流暢許多。
但這只是“照理說來”。
等落到實際, 那結果可就大不一樣了。
因為氣勁在體內遊走、摁壓的滋味著實有點……難以言說。
每一次以“調養”為始, 行至中途都會歪去另一個方向。於是宅院裡烏泱泱的小童子們就會莫名其妙被堵上耳朵,然後一併端走。
有一回可能是不信邪吧,他們斷了再續、續了又斷,嘗試了好幾回,結果就是這間屋子的結界罩了五天。
整整五天……
床榻桌案已經都不能看了。
到最後靈王大人從喉間頸線到手指關節、乃至膝窩腳踝都是久久褪不下去的紅潮。連呼吸都是微微抖著的。
他抓著蕭復暄,半睜著開潮溼的眸子,瞥見腰腹間的滿片狼藉,又曲了一下長直的腿。另一隻手掩擋著眼睛,不知緩了多久才能說出話來:“……不行了。”
蕭復暄低頭安撫地親著他擋眼的手指尖和眼睫,嗓音難得透著懶:“嗯?”
烏行雪說:“還是換個地方吧。”
照這架勢,夢都的冬天他連一輪都消受不起。
蕭復暄和烏行雪在這條長巷裡住了大半年,離開於隆冬。他們在北邊另尋了一處靈地,將在那裡調養至完全恢復。
走的時候,烏行雪給那座宅院又套了一層結界。在那結界作用之下,往來行人看向那個巷尾,曾經所見是何模樣,往後就還是什麼模樣,從始至終沒有改變過。
彷彿那處從未有人搬來,也從未有人離開。
他們只是偶爾掠過的浮光,無意驚擾任何人,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其實……是有人記得他們的。
當初那幾個在茶酒坊裡爭辯過的百姓,一道去過那處巷尾,後來又常有駐足、常會路經。
其中一位就曾在某個暮春傍晚,看見一道雪白身影繞著樓閣直掠而上,輕輕落上高簷,伸手攏了一把落花,然後低下頭,同樓閣之下的什麼人笑著說話。
那日其實是童子頑皮,弄得屋宅結界漏了一絲縫隙,烏行雪踏上飛簷,轉眼便補上了。
但旁人並不知曉這些緣由。
對於恰好經過的行人而言,那便是驚鴻一瞥,是難得窺見的仙蹤。
那百姓常與人提起那一幕,說樓閣上的仙人一身白衣勝雪。還說這條長巷是有仙緣的,巷子尾住過神仙,往後或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