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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面前翻滾的是一團非人的東西。

偏偏這團東西的聲音聽起來無限的慈悲：&ldo;在我心裡，長風和朗月是一樣的。朗月長風雖是我的摯友，但他們也與這天下眾生無二。我的確害死了長風，但這是罪，不是過。要救天下人，不能不做犧牲。你也一路踏著屍山血海走來，自然明白。不一樣的是，你們能犧牲百姓和士卒，我也能犧牲我的摯友和摯愛。都是用他人性命鋪路，又有什麼區別？英長風和被你爬去攻城奪旗的卒子，他倆誰又比誰更該活命？&rdo;

文恪的嗓音動聽，就是這種時刻也不疾不徐。他把問題溫柔拋來，好像不是在說一件血淋淋的事。

而他也十分誠懇，去歲他毀家紓難絕不是在作假，此刻他也同樣真誠地認為應該送英長風去死。

換了一年前，這樣的場面也許還能唬住我，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我也早就已經想明白了。

那團天降的光霧也不過如此，我定了定神，還是能把文恪看清。

比起去年他似乎虛胖了點，鞋邊沾著一團不知在哪裡踩到的黃泥。

我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ldo;屁話。&rdo;

文恪一愣：&ldo;什麼？&rdo;

我道：&ldo;我說你講的都是屁話！文恪，你連至親至愛都保不住，還談個屁救天下人！&rdo;

文恪面露失望，但旋即一掃而去。他溫柔笑道：&ldo;秦兄宅心仁厚，沈莊主雄才偉略。就算秦兄不解我意，但有你們做對手，文某倒是心裡坦然。哪怕最後我輸了，這天下也壞不到哪裡去。&rdo;

我道：&ldo;是嗎？但只要我還活著，我一定不會讓你沾著天下。&rdo;我站了起來，衝著他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苔蘚：&ldo;你嘴上說著是兼愛天下，但你其實誰都不愛。文恪，我看你連你自己也不喜歡。陳昉雖然是個王八蛋，但比你還要像個人點。要是讓你實現了宏願，這世界一定要完蛋。你放心，不會有那天。&rdo;

我轉身下山，留給他最後一句話：&ldo;英曉露是我妹妹，你別以為她現在就沒了孃家。你打算傷她的時候，先掂量掂量我答不答應。&rdo;

這山門後的石階也是新砌的。

今天這裡冷清地撒著山雨，但明天就會熱熱鬧鬧踏上許多人的鞋子。

有來佈置的民夫，有來衛戍的戰士，還有壯著膽子來看戲的百姓。

明天過了還是明天。

再過幾個明天，旗幟招張，鼓吹響徹，踏上這石階的是真龍天子、當世豪傑。人群一擁而上，混著孤耿的忠臣，跳梁的小丑，混世的魔頭，還有一步一磕頭、等著撿點餘瀝的乞丐。

而更遠一點的明天，名利攘攘，朝著通天的路上湧的還有真皋人的勤王軍，奪舍了銀轡的文恪，臨海裝神弄鬼的合一教；愛恨滔滔，沈霄懸，萬聞爭，沐蘭田，文殊奴，無分貴賤，也都在紅塵裡熬做一鼎。

而我得逆著他們下山。

不知為何，我有那麼點雀躍。

明天很可怕，但我卻還是希望明天能到來。

沈識微大概怕我和文恪打起來，老實等在山門外沒動。

看我帶著點神秘的微笑走來，他哂道：&ldo;怎麼，贏了？&rdo;

我把一手端在胸前，用為我們的友誼乾杯的姿勢回答：&ldo;當然贏了。啊！善惡終有報，邪惡永遠戰勝不了正義。&rdo;

沈識微不屑一顧：&ldo;是麼？文恪坐擁銀轡得償所願。倒是你秦師兄，當了那麼久的好人，有過什麼好報？&rdo;

我道：&ldo;誰說的？你不就是我的好報嗎？&rdo;

趁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