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曾樞相當真會哄人(第1/2 頁)
曾布閉上了雙目。張尚儀能看到,他滿是褶皺的眼皮,在微微跳動。
良久,曾布才開口:“十年前,官家剛剛繼承大統時,你便進了宮。依你看,官家的性子,親政前後,可有大變化?”
張尚儀冷冷道:“親政前沉默隱忍,親政後勵精圖治。”
“新君勵精圖治,本是好事。然而任用章惇之流,只怕好事越辦越壞。玉妍,你怎麼看?”
張尚儀今天來,原本就沒準備向曾布隱瞞自己做手腳的事。
她就是要向他使性子,就是要他震驚她的不可控制。
然而此刻,得知真相的曾布又忽地避開了對她宣洩怒火,轉而與她開了議論朝局的話頭。
平心而論,從當年戰戰兢兢地偽裝身世、被他運作著送進宮裡,到日漸升至高位,張尚儀已經越來越享受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就是:像她這樣姿容出眾的女子,被曾布這樣男性世界中的重量級人物捧在手心,並非因為外表,而是因為她身處頂層權力中心,掌握了大量的資訊,又能據此作出有價值的判斷。
她方才回敬曾布那句話,在試探曾布的底線,曾布卻用請教口吻的詢問,再次開局。
男子向女子是詢問還是反詰,一聽便知。
倘使是前者,在這樣只有二人相對的空間裡,總是仍透著一絲親密的看重,更無要與她決裂的意思。
張尚儀的氣稍稍順了些。
她彷彿一架馬車,因了車伕的好技術,又漸漸從荊棘小路回到平坦官道上來,步速也平穩了些,準備收一收和車伕鬧脾氣的態度。
她斟酌須臾,緩緩開口:“曾樞相……”
“又無外人,怎地這般生分?”
張尚儀語勢一滯,撇撇嘴角,繼續道:“子宣,不瞞你說,劉婕妤最近主動親近我,我總覺得是章惇的想法。倘使奏效,或希圖用我內廷帝師之身,影響官家。”
“影響官傢什麼?”
張尚儀柔媚又帶了點譏誚意味地淺笑道:“子宣怎會不知?章相公原本就是狠辣之人,司馬文正公當年那般對他們,如今太皇太后和文正公都已不在人世,新黨重又得勢,章惇他豈會心慈手軟?外朝要清,內朝更要洗,若力氣使得妙,官家未必不肯追廢宣仁太后。宣仁太后既廢,孟氏的皇后之位朝夕難保,孟氏的後位不保,內廷最高興的,不是劉婕妤,還能是誰?章惇現在是首宰,若他助劉婕妤奪得後位,不管內朝外朝,只怕不再是官家的天下,而是他章惇的天下了。”
曾布淡淡地“哼”了一聲,這一聲與其說忿忿,更不如說是無奈。
“玉妍,章惇此人,隨喜隨怒,恣作威福,以紹述之名,行報復之實。其為禍也,必在司馬光之上。”
張尚儀點頭:“聽說他當年與蘇學士頗有交遊?去歲,官家要挑選貶謫蘇學士的州府,章惇竟說,既然蘇學士字子瞻,不如就去儋州。幸而蔡卞說了句仁義之語,道是學士年事已高,還是去惠州吧。”
曾布訝然:“政事堂密語,你也知道?”
張尚儀頗得趣地盯著曾布:“內廷帝師,莫非只是浪得虛名?官家說與我聽的。”
曾布聞言,即刻報以讚許之色。
他瞥到張尚儀的右手搭在案几上,袍袖松挽,露出那隻熟悉的玉鐲子。
這玉鐲,算起來,她戴了快十五年了。
曾布攏過李夫人的僕婢已備好的茶磨,將茶葉小心地倒進去,磨出粉,又細細篩了一邊,方倒入案上的兔毫建盞中。
他側身,提過湯瓶,先衝了一點熱水入盞,執了茶筅打勻,捧起茶盞對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觀察了一番,再次衝入湯瓶裡的水。
茶筅在曾布手中,像個陀螺似地旋轉了一陣,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