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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過一床薄被, 輕輕給他蓋上, 尋聿明想坐起身,莊奕按著他道:「別動,睡一會兒,我走了。」他將水杯擱到桌上,掩上門,離開了小區。
回去的路上,莊奕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從他身邊悄悄溜走,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抓住,他卻視而不見沒有阻攔。多拖延一刻, 這種感覺便強烈一分。
越想越煩躁, 汽車路過醫院,莊奕一把掉過頭,重新開去了西灣大學。此時教學樓里正在上課,他將車停在門口, 到三樓大教室外看了看, 講臺上站著一個穿白襯衫灰西褲的男人,對方視線穿過門縫,瞥見他點了點頭。
莊奕走去樓梯間的吸菸區, 等待的時間裡抽了兩支煙。叢燁過來時,就見滿室煙霧繚繞,他左手插著褲兜倚在窗邊,露出一側清晰流暢的下頜線,深邃的眼裡憂愁漫溢。
「欲求不滿去酒吧,找我幹什麼?」
莊奕回過頭,扯了扯嘴角:「找你幫我查個人。」
「查人找刑警,找我有什麼用?」叢燁從他手中接過煙,點燃嘬了一口,推推金絲邊眼睛,哂笑道:「惡習難改。」
莊奕也吸了一口,右手探出窗戶,彈了彈菸灰,「我要查的是以前西灣大學的一個老教授,不找你找誰?」叢燁管著西灣大學人事科,這些檔案歷史,沒人比他更清楚。
「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他撳滅菸頭,邊往辦公樓走,邊問:「你好好的查人家幹什麼?」
二人出得教學樓,經過一排排紅楓,秋葉旋落在他肩頭,莊奕抬手撣開,道:「我想知道他還活著麼。」
叢燁將他帶進辦公樓的檔案室,從最後一排櫃子裡翻出一封落滿灰的資料夾,標籤上寫著一個名字——江海平。「是他嗎?」
莊奕開啟封線,抽出第一頁,左上角貼著一張老式黑白一寸照,邊框還是壓成荷葉邊的。相片裡的人年輕斯文,看上去有些嚴肅,和中午尋聿明在桌上描畫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是他。」
叢燁關上櫃門,走進辦公室,坐下說:「這人我知道,他以前是西灣的古語言學老師,水平很高,聽說當年還糾正過鳩摩羅什翻譯的經文錯誤。」
莊奕抬眼道:「這麼厲害?」
叢燁笑笑,嘆了口氣:「厲害是厲害,可惜命不好。他性格太孤僻,獨來獨往,年輕時候被小人誣陷,那時候又沒有監控,也沒朋友幫他說話,最後百口莫辯,去挖了十來年的廢井。後來倒是找到證據給他昭雪了,學校還讓他繼續任教。但十幾年的無用功做下來,看不著一點希望,整個人的精神已經崩潰了。而且他走這麼長時間,他老婆等不了,也帶著女兒和他離了。」
「等他再回來都一把年紀了,這麼多年不上課,工齡不夠也沒法評教授,只能慢慢攢課時。學生們看他那個樣子,都不大喜歡他。校裡體諒他遭遇可憐,只能儘量照顧他,做學生的思想工作,順便多給他安排幾節課,好容易才讓他在退休前評上了副教授。」
莊奕聞言,一時默默,想起尋聿明的言行舉止,再想想他從小的生活環境,外公縱然再疼他,也無法彌補他缺失的家庭關愛,一個沉默寡言受過傷的老人,帶著一個性格內向孤僻的小孩,要他如何活潑得起來。
「那他現在呢?」現在可還活著?
「那就不知道了。」叢燁喝口水,道:「他退休以後人事關係轉到社會上,學校只有他以前的檔案,倒沒聽說他去世的訊息。他一直住著學校分的房子,你去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了。」
莊奕道過謝,重新回到家屬區,敲了敲尋聿明的門。
他想親口問問他,外公是否還在人世,如果已經去世,又是哪一年出的事。想到這裡他便心跳加速,總覺得此事關係重大,隱隱約約和過去種種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