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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靜地看著手裡的紅繩,如今太子清越算是自由了,他若不主動出現自報家門,我與他現世的緣分恐怕就要到頭了。
我傷情歸傷情,書信攤兒的生意卻不能不顧。畢竟一日三餐是個刻不容緩的問題。
今天生意不好,我坐在方桌後面迎來送往地賣笑,也不過接到一份代寫情書的請託。我原想多少給潤色一下,但是粗衣漢子堅持拒絕,即便我一再表明我這裡不是按字收費的。於是,一封原應熱情洋溢的情書只剩下寥寥數語:虎妞,我是你餑餑哥,我在藺安城,我已經跟東家請辭了,但是東家想留我到入秋。我是去年立秋出來的,到今年立秋正滿兩年,你想不想你餑餑哥?反正餑餑哥想你想的牙根兒癢癢。我回去就下聘,你可不興嫁給旁人。隨信寄去兩包酸棗,你拿給你娘吃,替我說說好話兒。
粗衣漢子看著像是不識字的,卻仍是喜滋滋的捧著沾滿筆墨的劣質藤紙作細心閱讀狀離去。
午時,真珠端給我一碗細索涼粉,感念我時不時替她照看小娃娃。我嘴上說著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實在客氣,伸手接下白胖胖的蒜頭麻利兒剝開。
「唔,要是再加一勺撈麵鋪裡的南嶺辣子……」我叨唸著。
「屋裡倒是有辣子,是我親手種的。」
我抬頭看著真珠,情真意切道:
「……那就謝謝姑娘了。」
午後,小娃娃趴在真珠懷裡昏昏欲睡,真珠坐在門檻上跟我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舊書鋪是一個老寡婦開的,老寡婦憐憫真珠一個人拖著孩子日子過的清苦,一個月不過象徵性收取十個銀貝。
我聽著真珠感念老寡婦的善心,心裡微末有些複雜。真珠帶著小娃娃佔著一間廂房一個月不過支付十個銀貝,我只是夜裡放一放方桌跟筆墨紙硯,老寡婦竟就大言不慚要四個。她是看我哪裡不順眼?
真珠帶著的小娃娃就是她的兒子,親生的,雖然眉眼跟她半點也對不上。小娃娃沒有取大名兒,我問為什麼,她說大名兒是留給爹取的,娘只能取乳名。我問乳名叫什麼,真珠低頭一笑,輕道,阿都。
阿都睡著睡著就吭哧吭哧哭起來,真珠嘴裡輕輕哼著小調連拍帶晃地安撫。我聽著那小調,不像是楚國的。
「你哼的調子我沒有聽過,是哪裡的?」
「小楚國的。」
「你會哼小楚國的小調?」
真珠看我一眼,淡定道:「不光是小楚國的,衛國的,趙國的,再遠一點,淄邱的,我都會。」
「那你願意教教我麼?」
「正經人家的姑娘可沒人願意學習這種供人取樂的低賤小調。」
我破不以為然,「我桌上的筆墨紙硯,你屋裡的香粉因為成分不同用料有別才分得出高低貴賤,小調卻從不分,農人勞作的調子,縴夫拉縴的調子,伶人敲擊編鐘的調子,牧童的笛聲,世外高人的琴音,只要能給人帶來愉悅的,都是極好的。」
真珠似乎第一次聽到這樣新奇的見解,抿抿唇,眉目間多了一層悅色,溫聲道:「那小滿姑娘想學來做什麼?」
我坦蕩道:「我家男人看上了別個姑娘,我不願跟他分開,但是不好直接開口,想找找有沒有合適的曲子,學一學,再去他面前唱一唱,看看還喚不喚得回來。」
「若是喚不回來呢?」
「哦,喚不回來那就不喚了,這世間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小滿姑娘倒是看得開。」
「我一向看得開,看得開的人才快活。」 我湊近她,笑道,「真珠,我跟你說個秘密,其實,我知道你是珍珠,我說的是珍貴的珍。你也是攬月,當年赤足站在花車華蓋上,一揮胳膊把花瓣灑到藺安城最俊俏的徐晏公子身上的攬月姑娘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