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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路躲躲閃閃,把彤雲拉回了六六衚衕。
他把一條床單懸掛在床前,把屋子隔成兩半,彤雲睡在床上,他在地上打了一個地鋪。他倒下頭來便酣然入睡,彤雲幾乎一夜未眠。她倒不是不相信他的承諾,卻是在忍受著毒癮的折磨。她早已習慣了白米洋麵的飲食生活,對他的粗茶淡飯毫無胃口。所以,除了治病的藥,他還買來了豬肉和洋麵。在她的包袱裡,除了幾身衣服,還有一筆錢。可是,凡是需要付出體力的事情,他都可以代勞,唯一不能代勞的事情是她毒癮發作時的痛苦。對她毒癮發作時的痛苦情狀,他起初非常害怕,如見厲鬼。恐懼心理和焦急情緒相互交融的時候,他甚至認為自己冒冒失失領回家的就是一個厲鬼,並因此懊悔不已。
毒癮發作時,彤雲把自己的頭朝著牆上撞擊時猶如努力掙脫著牢獄的桎梏,撞得牆壁嗡嗡作響,撞得頭破血流。他起初只是恐懼而不解地看看這一幕,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能夠幫助她。看見她的額頭冒出了鮮血,他於心不忍,挺身而出,用身體把她和牆壁阻隔開來,任她死死抓著他的肩膀,把他的胸膛撞得嘭嘭直響,只感到疼,直疼得齜牙咧嘴,直感到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摧殘著別人的血肉之軀居然喪心病狂。
事實上,彤雲一旦復歸平靜,便和她毒癮發作時的情形判若兩人。每看見崔六六揉著胸口從自己面前默默走開時,她就忍不住淚如泉湧。她不但用淚水錶達著歉意,崔六六不在家時,還把房間整理得有井有條、乾乾淨淨,使崔六六每一次回家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以此感激著崔六六的仁義和善良。非親非故,素昧平生,但崔六六費盡口舌把她勸回陽世卻仍不罷手,還要幫她渡過難關,使她重新做人,因此除了感激之外,她還無可抑制地對崔六六產生了一種情意。但這僅僅是情意,她的娼妓之身只敢叫她存留這種情意,卻不允許她維持以身相許的念頭。在她的心目中,崔六六不單單是善良的男人,同時也是純潔的聖人。她悄悄流淌的淚水反映了她無以報答的痛苦和尷尬。一個半月很快就過去了,當她確信自己的身心煥然一新並且重新習慣粗茶淡飯的生活時,她也只敢存留情意,而不敢維持奢想。她只想把自己的一部分錢送給崔六六,然後就踏上歸途,返回伊川老家。
這天,她把自己的心意和去向告訴了崔六六。從她越發光彩照人的臉上,崔六六不但知道她已經恢復了健康,而且知道她去意已決。崔六六拒絕了她的錢,也沒說挽留她的話,只高高興興地告訴了她一件事情:
“記得那天要給我做碗酸湯麵條的胡嫂嗎?她一直都打算給我找個漂亮媳婦,可我從沒有答應過她,就想一個人過日子,一個人的日子有多快活。知道我為什麼改變主意了嗎?一個人的日子快活,兩個人的日子更快活!”
但她卻沒像他那樣馬上快活起來,反倒又一次哭成了淚人兒。她不知道,在她渡過難關的時候,他也渡過了一道難關。她只知道自己在他一句“我都不累你累什麼”的話鼓舞下走出六六衚衕之後,她便在斜街有了一個“崔劉氏”的名字和一個“六六媳婦”的稱呼。
第五章(1)
彤雲是翠雲樓始亂終棄的第一個姑娘,也是雍陽鎮有史以來第一個從良的娼妓;崔六六是斜街第一個娶了娼妓為妻的男人,也是第一個敢於拉著妻子招搖過市的黃包車工人。
崔六六準備用黃包車拉著彤雲招搖過市時,彤雲畏畏縮縮裹足不前,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羞於見人。崔六六對她說了句“別叫自己累了自己”的話,她才坐到黃包車上。在人們驚訝的目光裡,一個拉著黃包車,一個坐著黃包車,他們旁若無人地招搖過市。儘管有人站在街道兩旁議論紛紛,彤雲卻並不羞怯,反倒是她越發鮮亮的花容月貌惹得熟頭熟臉面潮耳熱,目不轉睛。張玉娥突然發現了他們。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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