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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專行,但就個人能力的短兵相接而言,麥克倫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失敗者。在對賬議價的過程中,詹天佑核算出來的六十一萬四千六百英鎊的收贖價格一經提出便佔據了上風,直至按照這個價格收贖鐵路,把沃克爾一再堅持的並由麥克倫負責收入囊中的七十五萬英鎊削掉了十三萬五千四百英鎊。這個結果使即將離任回國的沃克爾十分惱火,回國後還耿耿於懷地說這是他在華期間最不愉快的一件事情。
簽過合同,作為韓紫翁的客人,麥克倫和艾德文來到了交涉洋務局。擺在這裡的一桌酒宴是韓紫翁特意讓長慶樓為即將離開雍陽的詹天佑精心製作的。應邀而來的還有宗雪竹。席間,詹天佑說,他已經接受直隸總督袁世凱的邀請,準備前往直隸建造一條鐵路。他雄心勃勃的一番話叫宗雪竹高舉著酒杯連過九巡,好像詹天佑一夜之間就能建造一條具有世界水平的鐵路。麥克倫對宗雪竹一直懷有好感,發自內心地認為他是一個絕對不容忽視的紳士,同時覺得他很像英國光榮革命之前的圓顱黨人,平民化傾向日趨明顯,然而卻在中國的政治生活中一如既往地施展著影響力。但對宗雪竹被詹天佑激發出來的豪情壯志,他卻很不以為然,讓孫和順轉告的一句話話裡有話——
“貴國有句古語精妙絕倫:欲速則不達。”
“是嗎,麥先生?”宗雪竹突然平靜下來,端著酒杯,堅定地說,“不求其速,何以速達?為求其速,擇善而從,速而能達。”
第九章(1)
鐵路被贖為國有不久,雍陽鎮的傳聞終於變成了事實。但郵差遠離斜街的原因卻一如從前。形成街區已四年之久的斜街,就像它零亂無序的奇形怪狀難以讓人認為它是真正的街道一樣,越來越龐大的街區儘管對雍陽鎮來說已經不一或缺,卻一直得不到政府的承認。不過,斜街的居民,不管先到的或後來的,不管來自本省的或外省的,他們不但毫無寄人籬下的乞憐之態,落地生根的歸宿感還使得他們和睦相處而不分彼此,同樣的喜怒哀樂最終歸結於一種東西,那便是雍陽情結。懷著這種情結,臨街而居的人們把街道打掃得乾乾淨淨,以便於小商小販在那裡出售諸如蔬萊、雞蛋之類的農產品,同時也讓斜街破天荒地響起了叫賣聲。後來,一部分居民紛紛把臨街的房子騰出來招租,斜街於是又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小雜貨鋪、小飯鋪、小酒館、小布莊和小油坊之類的生意,越來越濃的商業氣息使斜街呈現著勃勃生機。對雍陽發生的一切,他們也無不感同身受,彷彿雍陽的命運就是他們的命運。就連朝廷大事,特別是和雍陽有關的朝廷大事,他們也從不放棄知情的機會,街談巷議之中無不體現著事關滄桑世變的歡樂、痛苦、自豪和屈辱。
無論歡樂、痛苦、自豪和屈辱,四年來發生的許多事情雖然都證明了它們的存在對一片熱土來說是多麼重要,但是,包括斜街居民在內,幾乎要把驚訝當作家常便飯的人們,卻常常掉入無所適從的泥淖,所感受到的總是相互交織、融為一體的東西,與其說是歡樂、痛苦、自豪和屈辱,不如說是困惑。鐵路通車不久就被朝廷贖為國有,曾讓人們喜出望外,棲身斜街的最後一批外鄉人按捺不住狂喜之情,紛紛從草棚土屋裡跳到街上歡呼雀躍。可是,當他們發現鐵路的行車權仍由福記公司一家獨掌,洋人繼續擔任著行車總管一職儼然太上皇,卻迷惑不解起來,直懷疑鐵路還是洋人的家當,朝廷不過是這點家當的一個小股東罷了。不僅如此,福記公司以貸款的方式把鐵路賣掉之後,在許多人看來,已無養路費之憂的福記公司終於可以一門心思地琢磨琢磨沃克爾廠那兩口豎井,以結束它們只出水不出煤的歷史。然而福記公司卻像在鐵路這樁買賣上虧了血本似地,屢屢要求拓展礦界,分明是向主人要求補償;至於那兩口豎井,只管抽水就是了,出煤不出煤似乎已經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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