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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然眸色一暗,手裡的酒盞放下了,她撩袍起身,躬身向秦鶴霄見禮,「我酒後失言,將軍切莫放在心上。」
楚然低頭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自然不知道主位上的秦鶴霄是什麼表情,縱然看不到,她大概也能猜出幾分來,左不過是天神俯視螻蟻的鄙夷,一如從前他對她。
雍王世子秦鶴霄,多麼顯貴多麼驕傲的一個人,自是瞧不上日薄西山的丹陽侯府,更瞧不上她的汲汲營營,秦鶴霄生得高,而她又是女扮男裝,每每遇見了,他便挑眉瞧著她,頗有些高高在上的俯視味道——世家子弟當有世家子弟的風骨,怎能趨炎附勢如她?
是的,秦鶴霄從來瞧她不上。
他所欣賞的,是錚錚鐵骨冒死之言之輩,而不是她這種伏低做小的曲意迎奉之徒。
而今親暱著喚她阿楚,其實也只是收買人心做做樣子罷了,畢竟她與他不睦的事情人盡皆知,他連她都能容得下,更何況仍在觀望中的朝臣世家了?
她就是一顆政治棋子,用完就算,等他在洛京站穩了跟腳,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她。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她根本活不到那一天,姜星迴對她的敵意如此之大,怎會容她在秦鶴霄面前逍遙快活?
只怕秦鶴霄前腳南下平亂,姜星迴後腳就能領兵殺入她家,把她的人頭割了掛在城樓上,她的家人也不能倖免於難,一道去菜市場赴黃泉。
想到這,楚然悲從心來,她半生謹小慎微,怎就落到這步田地呢?
果然沒資格任性的人就應該老老實實去汲汲營營,而不是放飛自我去救自己的政敵,現在倒好,政敵大權獨攬,她就是砧板上的魚肉,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上。
秦鶴霄是她謹慎剋制人生裡的唯一一次任性。
然後,她就死在這次的任性上。
這可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更要命的是秦鶴霄此人著實能打,在他面前,銅牆鐵壁彷彿紙糊的一般,除了能給他送人頭送經驗外,再無其他作用。
這種情況下,她連翻盤的機會都木得,只能老老實實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拍馬屁把他拍順了,再去耐著性子哄哄姜星迴,讓這兩尊大神對自己網開一面,饒了自己的性命。
這樣才是保全自己保全家人的唯一辦法。
也是她最擅長的事情。
楚然心裡問候秦鶴霄姜星迴的十八輩祖宗,面上卻是一片恭順謙和的,讓人哪怕雞蛋挑骨頭也挑不出一絲錯兒。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秦鶴霄,又或者說是高估了自己,她的話剛剛落地,房間裡便響起秦鶴霄淡漠聲音:「阿楚,你很不必如此。」
楚然:「???」
咋,是嫌她演得不夠認真不夠真誠?
這怎麼可能!
秦鶴霄能侮辱她的人品,但不能侮辱她的演技——要知道連狗比老皇帝都被她演死了,這個世界就不存在能看穿她演技的人。
一定是她聽錯了。
再要麼就是秦鶴霄醉了酒。
楚然小心翼翼抬頭,往主位上的秦鶴霄處看了一眼,男人此時也正看著她,主位高,他又是微眯眼,頗有神祇俯視眾生的壓迫感,更要命的是這種壓迫感還帶了幾分審視在裡面,像是要把她的心剖出來看一看一般,迎著這種視線,別說是她了,天王老子來了也害怕,她心頭一跳,肩膀沒出息地哆嗦了一下。
下一刻,秦鶴霄的聲音再度響起——
「阿楚,為何怕我?」
楚然:「」
因為想活。
因為不想死。
當然,這種話是萬萬說不得的,說了只會死得更快。
女扮男裝沉浸官場多年,楚然的溜須拍馬之術登峰造極,不需要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