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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沒有回答他,卻輕聲說,「怎麼不撐傘呢?」
她明明記得他最是好潔,平素衣角都不肯沾地的人物,怎麼自她離開之後,翻牆不論,淋雨不論,竟這樣不修邊幅了呢?
他沒有做聲,只伸手接過了她的傘,與她一同往前走。
這是在建章宮中,路上宮婢見到梁王一列列地跪了下去,她有些難堪,每每要側身避禮。他卻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是廣元侯的嫡女。」他沉聲道,「她們跪你是應該的。」
她沉默。她只能感覺到他的手壓在她削瘦的肩上,熱度便自那個地方火一般直直燒到了五臟六腑,她極力與這一團火作鬥爭,根本再無暇去顧及其他了。
他終於收回了手。
火焰剎那被雨水澆熄了。
他們走到了太液池邊,看著雨水一滴滴打入池中,濺起一圈圈漣漪,好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因著主人心情的煩躁而不住地揉著布料。他望向那三座仙山,靜靜地道:「阿暖為何來此?」
這句話終究是要問的。她靜靜回答:「阿暖是來向殿下道謝的。」
「道謝?」
「殿下上回讓仲將軍幫護阿暖,這回又給阿暖送來名貴大玉。」她說,遽然話鋒一轉,「今日天降大雨,想來阿暖的道謝是不錯的。」
他失笑,「這有什麼關係?」
她看著他的眼睛,端端正正地道:「殿下心繫朝堂,長星乃現;心存百姓,甘霖乃降。去冬雪災,今冬大旱,此刻卻普降甘霖,皇天共沐,阿暖恭喜殿下,天命所歸!」
末句擲地有聲,他凝視著她的容顏,他想——
就是這樣的女子。
就是這樣的女子,狡黠善變,心思深晦,每一步棋、每一句話都出他意料之外。
就是這樣的女子,才能讓他記住,死死地記住!
他劍眉冷挑,冷銳地開口。
「你求的是什麼?」
這大約是他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吧?
「我……」她卻半晌沒有答話。
她……她為什麼要來道謝,為什麼要來示好?她對他說她已經明瞭了他的野心,她對他說她期待他能成為一代偉大的帝王——可是,她求的是什麼呢?
他的心中緩慢地浮起某種渴望。這渴望有些自私無恥,但卻正因了那自私無恥而令他全身血液都振奮了起來——
她如果想入宮,她如果想嫁給他,她如果想……
他緊緊地盯著她在雨中微顯蒼白的面容,好像能從那上面找到他要的答案一般。
終於,她慢慢地說:「如果阿暖能幫到殿下……阿暖只想求殿下一件事情。」
「你說。」他緊張地控制著自己的聲線。
「阿暖求殿下,徹查當年陸氏謀反案。」
她的容顏、她的聲音、她的一切,就在這句話說出的一剎那,離他遠去了。
陸氏……陸皇后……孝愍太子……小陸夫人……廣元侯……
母親方才歡悅的帶笑的面容忽然在雨中浮現了,她只是奉命搬回了未央宮,便能開懷若此,好像全不在乎十年前她是如何被人設計冤枉……
陸氏族滅後不久,皇帝便一口咬定是文婕妤陰謀嫁禍,定要將她和顧淵趕出宮去,乃至下掖庭獄論罪。而如今薄暖舊事重提,難道是要再將他和他母親徹查一遍嗎?!
她壓抑著呼吸等待他的反應,而他竟沒有發怒。
眸光中的失望和痛苦被潑天漫地的雨水所覆蓋,他沉默地轉過了身去,袖中的手掌已緊握成拳。
「——殿下!殿下!」
☆、自我致寇
雨聲中陡然破空響起尖叫聲,顧淵回身一望,竟是孫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