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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是這樣怕他的,他已習慣了。
回到梁宮,氣氛是一片壓抑。他先往勿憂宮走,轉了好大一圈又兜了出來,問門外的侍婢:「阿暖呢?」
那侍婢戰戰兢兢地道:「奴婢不知……」
顧淵皺眉,「你當真不說?」
那侍婢幾乎要哭了出來,「殿下體恤,不是奴婢不肯說,是寒泉宮那邊吩咐了不準……」
顧淵已逕自往寒泉宮走去。春夜的風料峭微寒,將他的袍擺潑向後方,獵獵作響。他也不等通報便邁進了大殿,王常正候著,見他來了忙哈腰道:「殿下回來了,婕妤等殿下很久了……」
顧淵輕輕哼了一聲,王常不敢再說話了,便將他往內殿中領。穿過無數鑲珠嵌玉的梁帷,他忽然聽見屏風的另一側有小孩哀哀的哭聲。
那圍屏之後便是寒泉宮的暖閣。他想了想,便往那兒走去,王常心中一急:「殿下——」然而他已經看見了跪在那裡的兩個人。
孫小言再如何聰明,畢竟是個小孩,此刻都哭岔了氣去。阿暖卻依舊安靜地跪著,神態波瀾不驚,只聽見他走入的一刻身子好似晃了一晃。
顧淵站在門邊,皺眉道:「你去將文婕妤叫來。」
王常被嚇了一跳:哪有兒子傳喚母親的道理?打死他也不敢去叫哪。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救星來了,文婕妤緩緩地邁進閣中道:「殿下可算回來了,殿下再不回來,昨晚的事情,都要成無頭公案了。」
☆、長樂未央
顧淵的目光一沉。什麼無頭有頭,這樣忌諱的話無人愛聽。然而文婕妤此刻似乎就特別想與他找不痛快,曼聲又道:「其實本宮原本想,哪裡需要這麼多周折呢?直接杖斃得了。可又怕死人汙了梁宮的地兒——」
「夠了。」顧淵簡短地截斷了母親的話,一揮手屏退了所有內侍,便慢慢道:「你們兩個,先下去。」
孫小言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
顧淵冷冷地道:「到殿門口去繼續跪著,聽候發落。」
孫小言又連連磕了幾個頭,口中混亂不清地說著詞兒,忙不迭拉著阿暖退下。
阿暖沒有磕頭,沒有說話,甚至看都沒有看顧淵一眼。
文婕妤冷笑,「你也看到了,那婢子可真硬氣,也不知那副脊樑骨經得起幾板子?」
「母親有什麼疑慮,不要跟兒臣賣關子。」顧淵走到案邊攬襟坐下,卻是一副喧賓奪主的架勢。
文婕妤頓了頓,坐在他對面,慢慢地道:「當初秋兒要出宮,向我推薦了這個丫頭,我也沒有多想。如今看來,卻覺她可疑得很。」
「那是自然。」顧淵出乎意料地點了點頭,「她姓薄。尋常總要懷疑一下的。也不知母親查出什麼沒有?」
文婕妤一怔,「並沒有。我只大概得知她自幼貧苦,與她母親住在北城,至於她父親,真是渺茫未知……」
「什麼都未查清楚,您卻要杖斃了她?」顧淵抬眸,眸光湛亮如雪。
文婕妤忽然覺得很疲累了,這雙眸子一點也不像她,反而像極了長安御座上的那個人,那個她最恨最恨的人。她每次對上這雙眸子,心中的恨意就會傾巢而出,將頭腦都腐蝕成一片混沌。她撐著身子站起來,聲音沙啞,好像是第一次顯出了自己已經不再年輕:「我是為你好啊……不論那賤婢是何來路,留著她終歸沒什麼好事。淵兒,阿母的心裡只有你一個罷了,處處都是在幫你做打算的……」
顧淵亦站了起來,袍袖未持,拂落了案上空空的果盤,噹啷一聲脆響,驚得文婕妤一顫。
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他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昨晚之事,確實是孩兒冒昧。然而今日之事,卻是阿母莽撞。打草驚蛇,還如何盼蛇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