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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船舷上仰著頭一點一點的看這景色。忽然想起我在這裡最初見到丹尼的那一天。那是我隨教授來香貝里實習,那是秋天,那是灰姑娘初見溫柔慷慨的皇帝,風景與此時是何等的相似。兩年半的時間,對於一座山,一面湖只不過是剎那瞬間,可是現在的我是另外的一個人了。
我們在湖心停好,丹尼把船帆收攏,捆結實了,然後把我送給他的釣具拿出來。他身上穿著件駝色的毛衣和短褲,臉色被午後的陽光曬得紅堂堂的,他說:“我給廚子放假了,釣上來你做吧。怎麼樣?辣一點的。”
“嗯,好啊。”我說。
“過來讓我親一下。”
我坐在他旁邊,膝蓋上放著電腦,找找鱒魚的做法,再看看國內的八卦。
達米安線上上,從msn上給我發了一個連線,我順手開啟,是一個英文新聞網站,視窗的標題是《法國搖滾樂手過量吸食毒品在紐約寓所不幸身亡》。
那是雅尼克。
他剛剛到了美國。他還沒有成名呢。他連專輯都沒有。他死了。
幾十個字的短新聞,我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
曾經認識的一個大活人忽然死了,訊息變成冰冷的毫無表情的文字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間好像停了一下,再恢復,心如擂鼓。我覺得四肢都麻了。
我機械性的向丹尼靠一靠,低聲說:“丹尼。”
他稍稍轉過頭,掃了一眼我的電腦螢幕,然後轉過臉去,專注的盯著自己的釣竿,他什麼都沒有說。他帶著太陽鏡,我看不見他的眼睛,可是他的臉上的平靜幾近殘酷,我甚至覺得他是滿意的。
那個時侯,我忽然想起雅尼克跟我說的話,他說:“我每天每頓的量都會固定,不會少,也絕不會過量。我覺得吸食這個過量而死的人都是笨蛋,太貪婪了,適當的享受就可以了,怎麼連命都丟了?”僅僅幾個月而已,他的毒癮會瘋狂到要了他的命嗎?
丹尼海格猛地收竿,一條活蹦亂跳的魚被他釣上來。他把它從勾上卸下來,“吧”的一下扔到桶裡,換上新的魚餌,手一揚,遠遠的甩出去。
我看著那條無力掙扎的鱒魚,卻對丹尼海格說話,我說:“是不是你?”
他說:“什麼是不是我?”
“是你派人殺了那個搖滾歌手?對不對?”
他回頭看看我,牽著嘴角,有點笑容:“我說不是,微微,你信不信?”
我抓住他的胳膊,我要他看著我,我問他,聲音幾乎是戰抖的:“你,你幹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他怎麼了?…… ……你為什麼這麼做?”
“這個搖滾樂手,他不應該死嗎?他在尼斯親吻你,他不該死嗎?他利用你甩了自己的同伴,然後跑到美國去,他不該死嗎?而與此同時,你在醫院裡接收手術,流產掉這個混蛋的孩子,他不該死嗎?”他把我的手從他的手臂上撥下去,他緊緊的看著我,“微微,可惜這個人他只有一條命,否則他應該至少死掉四回了。”
原來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我墮胎了的。
可是他弄錯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跟雅尼克毫無關係。
遠處忽然有哨聲傳來,我跟丹尼海格同時循聲望去,另一艘淺藍色的帆船輕快的破浪而來,船舷上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高聲喊著:“丹尼!丹尼!”
上一分鐘還面色鐵青的丹尼海格忽然變了臉,他愉快的站起來,雙手籠著聲音向他們喊:“哎歐!夏洛特!布魯諾!”他轉頭看看我,“是他們!”
他見到了前情人和老朋友,頓時把一個死人拋在腦後了。
我覺得我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