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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陛下接連廢了皇后、太子。
追封李昭的生母為貴妃,進而追封為後。
李昭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入主東宮,他的太子妃姓張,叫素卿,是我閨中最要好的密友,後來當了皇后,母儀天下。
如果當年我留心些,會發現素卿在做公主伴讀時,就很關心李昭,總送他些小東西,一盞茶、一塊芙蓉糕、一支狼毫筆……
素卿那時候說,他是妹妹的未婚夫,母妃早逝,旁人都冷落笑話他,可憐哪。
一個女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男人好,更不會看見這個男人就臉紅。
更何況天潢貴胄人家,凡一舉一動,皆關係家族前程。
若父親再謹慎些,嗅覺再敏銳些,便會察覺到,李昭當時已經和張家暗中聯絡。
若我當時答應李昭,同他走了,會不會逃過一劫?
不會。
張家容不下我,素卿容不下我。
十六歲的我,住在雕樑畫棟,眠在高床軟枕。
不知道未來要面對什麼,更不知道,刀已經懸在了脖子上。
第3章 螻蟻 獄中的風雪
曾經,我一直認為人生是能一眼看到頭的。
十七歲前在閨閣做姑娘,優雅閒適
十七歲後給皇家做兒媳,養尊處優
日子如李易安詞裡寫的那般,與他歡好時,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怨他時,誰伴明窗獨坐,我共影兒兩個。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
等他年歲大些後,跟前難免會出現別的女人,我當然會吃味,不高興,可這樣的事我在家中見多了,父親有好幾個妾室呢。
王府家大業大,我雖年輕,但也要打理得有模有樣,偶爾舉辦貴婦人雅集,我必會進退有度,不墮了國公嫡女的名頭。
我想了十七歲後的很多愁、很多笑、很多淚,唯獨沒想到,尊榮富貴會在一夜間煙消雲散,十七歲的生辰會在獄中度過。
李昭就藩後,長安忽然發生了很多潑天的大事。
先是太子和晉王奪嫡,然後是東宮巫蠱之禍,再是姑母驟然薨逝,據大內傳出的訊息,說姑母和樁謀害皇子的陳年舊案有關。
父親被牽連進太子和姑母案中,被官家拿走。
緊接著就是抄家、鎖人、發賣,一樣不落。
我的華服被剝去、首飾被拔掉,披頭散髮地叫人鎖了去。
家族中男子為官的細查、年幼的拷打下牢,女眷則被關在內獄。
獄裡不會有高床軟枕,不會有湯婆子香爐,有的只是惡臭的牆壁、糟汙的破碗、比石頭還硬的泥地……夏日炎熱,腐肉會生蛆,而到了寒冬,風雪不知從哪個縫兒裡鑽進來,如刀般往人身上扎。
為官的父親、叔伯和兄長早被處斬,成年男子被流放,年幼的無罪釋放,而我們這些女眷,會被發賣,為奴為婢。
一開始,獄中家人還多,慢慢的,就冷清了,最先沒了的是祖母和母親,四姐姐被仇家買去,不知是死是活,五姐姐撞牆自盡,寧死不屈。
最後,只剩下我和七妹妹麗華。
麗華和我同歲,只比我小一個月,她生的比我還要好看幾分,冰肌玉骨,人比花嬌。她雖是庶女,可卻要強得很,在家中沒少和我拌嘴,見我定了李昭,纏著父親去求姑母,也要嫁個王爺哩。
獄中的風雪嚴霜,並不曾消減麗華半分姿容,她雖說衣衫襤褸,指甲縫兒裡都是髒汙,瘦的只剩一把骨頭,可還那麼美貌動人。
祖母沒了,我和麗華曾整夜痛哭;
天實在太冷,我們抱在一起取暖;
沒有飯吃,我倆分一個發了黴的硬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