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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抱怨,失去了敵意。知識分子一向好個面子,好個自尊,別人在自己的面前低眉垂眼的,倒是平添了幾分慈悲、同情與不安,只要有機會,都願意向他表示一下自己崇高的樂善好施和隨和的善解人意。他呢,平日裡則做足了功課,花上不少的時間和精力,瞭解系裡每一位教授和副教授的專業方向和研究進展,在與他們個別交流的時候,他所表現出對他人研究成果的熟悉程度足以讓他們個個詫異無比,繼而滿足無比。而對系裡同樣來自農村的三位老師,他則跟他們套老鄉關係。
有江西農村來的,他便說:
“我跟你是半個老鄉,我母親祖籍是江西的。”
有山東農村來的,他也跟他套老鄉:
“我跟你是老鄉,我父親祖籍是山東的。”
有湖南農村來的,他照樣跟他套老鄉:
“我跟你是老鄉,我奶奶就是湖南人。咱們至少是半個老鄉。”
他樂意安排跟他們三位小聚,四個人湊趣拉攏,就這麼成了相知相伴的老鄉,不喝個酩酊大醉便不散去。
有同事議論,說他的老鄉是不是太多了點兒。說徽州那地方土地貧瘠,人口眾多,物產稀少,所以,徽州的人早幾代就開始往外跑,做各樣的生意,什麼鹽啦,典當啦,茶葉啦,木材啦,為了做大生意,最喜歡拉幫結派。話語間頗有幾分譏諷之意。他聽了,卻頻頻點頭,不以為忤,反倒平和說笑:
“就是這樣的,沒錯,就是這樣的,徽州人在外地都有徽州老鄉會館,眾人拾柴火焰高嘛。呵呵……”他唇薄面瘦,卻沒有奸相,反倒有點憨態可掬。
高等學府 第二章(1)
司馬紅革不同於其他農村來的家屬,她原本就是南京人,是從南京下放到安徽農村的知識青年,回到南京城,便在東方大學中文系做了打字員,與系領導多有交往。她認真、勤奮、踏實。為了列印檔案、資料或者講義,她常常忙通宵。系主任雷一鳴每天早早地到系裡,總以為她來得更早。一次晚間參加學校黨委擴大會議,這才發現中文系打字室的燈通宵亮著,窗上映出司馬紅革工作狀態的放大印象。有些老先生喜歡晚間在系裡資料室讀書,很晚離開,也注意到司馬紅革的勤奮與忘我。打字室裡的燈在中文系被譽為“延安窯洞裡永不熄滅的燈盞”。各位老師對講義列印的質量也多有稱道。一九七六年,中文系推薦她去哲學系學習,當時,中文系招生名額已滿,這樣,她便成為東方大學哲學系最後一屆工農兵學員。
司馬紅革對待學習像對待打字一樣地認真、刻苦。每天上課做筆記,課後就在圖書館看書,算是班裡最用功的一個人。不料,期末考試的時候,她卻是成績最差的,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偏偏這個時候,同班的一位男生在課間遞給她一封信,信的開頭寫了不少仰慕的話語:……你身上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氣,我仰慕你如夏天般燦爛的笑容,仰慕你如春天般溫暖的聲音,仰慕你如秋天般……信的最後提出要跟她建立永遠的革命友誼,跟她一起學習,共同進步。信裡附了張一寸照片。
這位男生名叫李小東,是班裡成績最好的,也是最受老師們喜愛的。有些課程,老師們就直接請他上講臺,他可真不比老師們講得差。能說會道的,來上學之前,就是南京七七二軍工廠的工人骨幹,年紀輕輕的,還不足三十歲,卻已經是車間主任了。一到哲學系,便是年級的團支部書記兼班長,是個頗有官運的人。
司馬紅革在哲學系黨支部書記魯鳳仙辦公室門外輕輕敲門,喊了聲:
“魯書記,我能進來嗎?”聲音不無剋制。
“進來,進來!”魯書記立即站起身來,滿臉笑盈盈,客客氣氣地向前迎了幾步,並示意請她坐下。魯書記能夠這樣對待一個學生,實屬難得。她這個人比較胖,體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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