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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繡隨著眾人一道伏身。手腕上扣著鐐銬,行禮之時,鐐銬與地面兒磕碰,伶仃作響。周遭眾人也在這伶仃聲中驚出了一絲表情。所有人都不免心驚,沉寂多年的大陳宮,竟然從這一聲聲屈辱的鐐銬聲中,破土一絲鮮活的生機。
殷繡垂頭看著地上青磚的縫隙,遠處血如今一絲一絲的滲了過來,將磚縫中的青苔染成了紅色。她突然記起三年前長春宮門前的那一幕,魏釗的血也是這樣滲在地縫裡。
「繡兒。」
那個畫面還沒有從眼前散去。殷繡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人聲。那聲音自如暢快,如頭頂掠過的隨性的風。
殷繡抬頭。跪伏的人群前,他身著光明鎧,一手引韁,一手按劍鞘,穩坐於馬背之上。常年不見陽光的長春宮曾將他的面板養出雪般蒼白的顏色,如今他到比從前黑了不少,卻也更加稜角分明,目光年輕而有力,眼中擎著的那抹笑,卻還是像當年一樣。
「繡兒,過來。」
他迎向迎風而舞的柳絮,朗聲於眾人面前這樣喚她。一切如同幡然回到三年前的長春冷宮裡,他讀書臨字的間隙抬頭、也是這樣親暱自然地喚她。
「繡兒,過來。我渴了。」
生活細節如同年輕的鳥羽,細得令人絕望又無聊,但殷繡擔起的一切,又都是那麼周到美好。女人之於生活的過去,和男人之於江山天下,殺伐決斷的如今。在麗正門的空地上轟然碰撞在一起。殷繡的心發出又酸又軟的疼痛。
但卻情不自禁地笑。
他終於回來了。
於是,她撐著地站起身,拖著身上沉重地鎖鏈,穿過跪伏的人群,慢慢地向魏釗走去。風揚羅衣,柳絮吹面,風裡血腥消隱,滿是落花時節人生再逢的情懷。
魏釗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她,直到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馬下。目光相觸,殷繡抬起手來,鐐銬沉重,她抬到一半就有些發顫。她仰起臉,明媚地笑開。
「你就這樣對我。」
魏釗也笑了,他翻身下馬,伸手托住她半舉的手。
「你要如何處置我,不給茶還是不給飯食?」
說著,他接過軍士遞來的鑰匙,半屈一膝跪下來,親手為她解身上的鐐銬。其實他並不太會解這個東西,生怕弄疼她,只能試著力氣一點一點來。
殷繡低頭看著他的脖頸。
「是不是比長春宮的燈扣難解。」
噼啪一聲,鎖牙後退。
魏釗輕輕將她的一手退出來。將鐐銬往臂上一掛,站起身來。他已經高出她整整一個頭了。殷繡仰頭,當年那個在翠微殿前,唯一一個和她站在一起的少年,如今修煉了波瀾不驚的心性和堅韌的筋骨。終於又和她站在了一起。
「你的燈扣更難些。繡兒,我很想念你。」
20煙雲泛 不去哪兒,帶你在這大陳宮裡,……
殷秀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
大陳宮是杜絕情與愛的地方,斑駁古雅的宮牆鎖困著百年王朝的腐朽與麻木,她和宮裡的人一樣,不敢仰長脖子望出去,怕受那引頸之後的一刀。空餘生活的歲月裡,拼命地把茶點出雅緻地香,育瓶中花吐出艷色,焚一爐名貴的瑞腦香,然後同優雅如偶像的女人對坐,隱晦的談起「寂寞如深潭。」繼而在落帳覆被之後面紅耳赤,一身震顫。
她是宮中的女人,她有所感,但她說不出想念。
所以,當魏釗說出率然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殷繡覺得自己僵了五年的脊背酥疼起來,像當年在翠微殿前,聽到魏釗向她喊出的那句:「我魏釗要你。」時一樣,似乎終於可以跟著他衝破大陳宮的絕望和寒寂,她迫切地想表達些什麼。但同時她又覺得沮喪,無數情緒在腦中,口中卻找不出一個宣洩的詞。
魏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