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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箭更加凌厲,裹挾著破空之音,向那人呼嘯而去。而那人手腕一翻,也將掌中利箭「唰」地甩出。
一支來,一支去。兩道疾馳的銀光,在半空中化為一線。鋒鏑相對,火星四濺,緊接著「噼啪」兩聲,雙箭同時撞折,墜落在千戶腳邊。
望著腳下斷箭,千戶面如死灰。那人隨手一擲,就能擋下自己全力施發的長箭,無論是力道還是準頭,都遠在自己之上。
又怔了一會兒,千戶突然摸出支響箭,疾疾射向了夜空。響箭發著悽厲的嘶鳴,使得陵內的明崗暗哨齊番驚動。駐紮在附近的孝陵衛傾巢而出,如潮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
須臾工夫,碑亭外已聚滿了披堅執銳的孝陵衛,放眼望去,到處是烏壓壓的人頭和明晃晃的火把。
見強援趕到,那千戶大覺心安,又朝碑頂喊道:「此處已圍得密不透風,你能耐再大,也難敵這千軍萬馬!」
那人環顧四周,朗聲道:「老夫若拼盡全力,也能殺出條血路來脫身。然而念你等忠勇護陵,不忍傷你們性命,與其兩敗俱傷,倒不如就此罷手……」
千戶怒道:「死到臨頭還敢胡吹大氣,弓弩手何在?」
數十名弓弩手快步上前:「請大人吩咐!」
「擅闖皇陵乃是死罪,不必再留活口,給我弓弩齊放,將這逆賊射成篩子!」
「得令!」
弓弩手一字排開,把強弓勁弩盡數瞄向了那人。
眼見干戈要起,那人再無遲疑,一把將身上的罩篷扯去:「且慢!你們可知老夫是何人?」
聽得此言,千戶便知有異,忙喝住弓弩手,再朝那人瞧去。此時黑篷已除,那人的面目露了出來,只見他年近花甲,頷下一綹長髯,雙目矍鑠,炯炯有神。所著袍冠上鑲金嵌玉,隱約是朝廷賜服模樣。
「遠了瞧不真切,老夫這便下碑,好讓你們看個仔細!」說話間,老者縱身躍下,穩穩落於馱碑的贔屓頭頂,昂首挺胸,不怒自威。
瞧這老者氣度不凡,千戶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一邊留神警戒,一邊向他的服冠上打量。
那老者所戴緇冠,前低後高,字首九道金縷,後豎山形耳翼;所著玄服,束腰寬擺,滿襉曳撒,胸補處繡著一隻似龍類蛟的異獸,鼻生獨角,探爪如鉤。
見千戶面露疑虞,老者輕嘆道:「是了,這身服冠,現如今已經鮮有人知,也不怪你們不識。這玄服、緇冠皆為太祖欽定,老夫亦效忠於大明,所以才不願跟你們刀兵相向!」
眾衛士聞言,不禁暗議紛紛。按本朝的輿服規制,聖恩特賞的賜服補繡,無外乎鬥牛、飛魚、盤蟒、麒麟、猛虎和金彪,老者補繡上那隻獨角怪龍,顯然不屬於任何官階;其緇冠也迥乎尋常,須知那縷脊曰「梁」,居朝中一品者,冠額方可以七梁作飾,而老者所佩九縷,卻足足超出兩道金梁。
正當這千戶猶豫之時,那總旗上前獻計:「張公公見多識廣,大人何不讓他老人家來辨上一辨?」
「極是!」千戶喚過幾名軍健,「速去神宮監,請掌印張公公前來!」
幾名軍健應聲,急急轉頭去了。剩下的兵士們仍舊圍定了碑亭,對那老者死守戒備,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神宮監隸屬大內十二監之一,專司太、高各廟的祭灑祀典,主官則稱掌印,所任者或穩成持重,或通曉舊故,皆為宦官中名高望重之輩。
約莫一炷香光景,圍圈外人頭攢動,緊接著一線通道讓出,一名老監在軍健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向碑亭走來。
不必說,此人便是那張公公,他兩鬢霜白,面上皺紋堆疊,年歲顯然是不小。
千戶快步迎上,歉然道:「因有要事,這才鬥膽勞煩公公,還望公公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