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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內侍當真機靈得緊,辦事穩妥周全,難怪無顏和秦不思會同時選中他。我接過錦書,笑道:“正該如此,你做得很好。”
“公主誇獎,奴之幸。”
我笑了笑,手指勾動,先開啟了第一卷帛書。
“奴跪呈殿下知,長慶殿姬妾已盡散,非奴所為,是豫侯親為。”
我咬咬唇,想起臨行前對秦不思的囑託雖有些尷尬,但臉上笑容卻禁不住地嫣然綻開,一時心動而滿足,似有甜意在胸中慢慢滋生,雖不至於濃得化不開,卻漸漸讓我忘卻了近日所有的苦澀和煩惱。驟而全身暖意融融,彷彿我並不在徹寒的冬夜,而在輕風微拂的春日。
收好第一卷帛書,開啟第二卷。
“奴有急報欲知殿下,前夜宮中有故人密探公子。那人走後,公子連夜召蒙、白兩將軍議事。第二日奴去長慶殿請安,卻見公子不在。有宮門侍衛說公子曉時出宮,領樊天馳馬往西北方向離去。奴本以為公子是去部署戰事,查勘地勢,豈知公子整日未歸。……另,鍾城有報稟奴,說公子已離齊去楚。”
我凝目看著,笑意驟然僵在唇邊,心中頓寒。
離齊去楚……我就著火光重新看一遍,明帛黑字,字字驚心怵目,看得我心緒陡然大亂,拿著帛書的手指微微顫抖。
倏而,我搖搖頭,心道:不會,他不會做什麼有悖於齊的事,必定是中間有了什麼問題。我垂眸思了片刻,而後揚手將帛書靠近火把,燃盡。
“公主,可是出了什麼事?”內侍不放心,湊上來問。
我揚眉笑,故作淡定無事的模樣:“沒事。就算有事,也沒事!”
內侍惶惑。
我深深吸口氣,懶得再解釋,也沒力氣再去說服自己、說服別人。於是我轉身,抬步朝來時方向走回。腳下步伐千斤重,步步難行,再不見來時的矯捷和輕鬆。
深夜,天空有鷹隼盤旋,嘯聲響亮悽切,上衝蒼穹,下滲人心,聽得我瑟瑟一個寒噤。
故人,能讓無顏離齊去楚的故人,天下唯有一人。
爰姑。
我用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臂膀,上下磨蹭著,給自己一點溫度。
行轅裡,又無人,燭火再歇。我木然行入,木然走近裡帳,坐在塌側怔了不知多久,忽聞外間傳來了窸窸窣窣有人掀簾入帳的聲響。
“她何時回來的?”有人在低聲問話。
“酉時左右。”小心翼翼的回答,是樊陽在稟。
“晚膳吃過沒?”
“吃過了。公子看上去很愛那些齊菜。”
那人沉吟。
樊陽卻又問道:“侯爺用了膳沒?要不要屬下命廚子再做些送來?”
晉穆冷淡:“我不餓。”
樊陽噤了聲。
“下去吧。”
“喏。”
眼前昏暗,有人輕輕踱了步朝裡帳走來。我沒有閃躲躺下裝睡著,只抬眼看著屏風之側,那個眸色微疑的金衣鬼面公子。
曾幾何時那張在黑夜中嚇得我失聲尖叫的鬼面如今對我而言已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孔,縱是凌厲恐怖依舊,但鬼面下那雙明亮眼眸透出的溫和和堅定卻瞧得人心安穩,別無邪思。
我似乎對他笑了笑,又似乎沒笑。那句“離齊去楚”仍然一字一字重重刻在腦中,鬧得我渾身無力,神思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