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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微將將支身坐起,掀被趿了軟鞋,扶著床柱將要起身,恍惚聽到這一聲喚,立時就跌了回去。
「陸離舅舅……」她囁嚅著,只有一種一無隱遁的不知所措,不自覺間朝後退了退。
「明微……」他開口只覺喉中乾澀,片刻才問出一句,「你還好嗎?」
她久沒再哭了,一瞬間只覺眼眶模糊,眼淚一顆一顆的砸了下來。
袖下十指緊握,終究難以自抑,起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陸離舅舅——」她站在門口叫他,一身雪白的中單,披髮赤足,伶仃的像是一吹就倒。殷陸離震了一下,立即背過了身。
她情不自禁的往前,被他深吸一口氣喝住,語氣淡卻壓迫:「明微,進去。」
她省得她出來的不合時宜,不過她心裡頭受不住了,哪怕見一見他也好。可他叫她回去,回去了,這輩子他也見不到她了。
為何要他見她呢?她那樣不堪,還有什麼臉面見他?她惶惶然往裡面走,一步一踉蹌的回了屏風後面,抱著自己蹲下來。
第31章 枉論生死
他隔著屏風聽她哭泣,一抽一抽的飲泣,咬著衣裳嗚咽的聲音。
聲息許久不止,他終究開了口:「明微,你有什麼苦楚,都可告訴我。」
有什麼可說呢?說她沒了孩子,那孩子是她與人無媒苟合的私生子;還是說她受盡了羞辱,羞辱她的,就是那個手握生殺大權的至尊天子?
她已經活得一塌糊塗,沒必要再帶累他。
就這樣吧,她眼淚滾得厲害,卻沒了聲兒,只是側臉靠在臂彎,闔眸半晌,鼻音深重的說了句:「您走吧。」
「微兒,」他轉過身,觸了觸面前金絲楠木的雕花框架,聲音緩和平淡,「我與你講上一堂課是八年前,今日再講一課,你願聽麼?」
她沒有反應,他便逕自開了口,「佛家講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如是七苦,生而為人者,都無法避免。若以此來看,諸受皆苦。可你看那芸芸眾生,生老病死者有之,別離憎會者有之,求之不得者,更是不計其數,卻無幾人因此輕生。」
「微兒,《法句經》裡頭說『常者皆盡,高者亦墮,合會有離,生者有死』,本苦樂性不相舍離,人之一生,即是由苦與樂兩部分組成,生有苦樂,死亦有苦樂,未嘗一死就是解脫。」
她怔怔的聽他的話,往常總能深深觸動,今日只像是一場雨打在了蒙了一層油紙的心房,打得砰砰作響卻浸之不透。
可情不自禁間就將心聲吐露出來:「舅舅,我不求解脫,我是要去陪他。」
竟不小心叫他知曉了,她側了側頭,目光只落在身下一方小小的地毯上,「我說了同他一起走,我不能失信。您以往也說的,言而有信,我是兌現我的諾言,您不要為我傷心。」
「微兒,何曾有諾言?至始至終不過是你為自己尋的藉口罷了。」他深深吸了口氣,「不要再騙自己了。生死由命,他不過應了自己的命數,生死輪迴,你即便死了,也不能再見到他。」他唯恐說重了話她承受不住,忙又道:「他總有他的去處,自會有他的父母親人,微兒,你往後的路也還長,也自會有你的子女兒孫,你何必要自尋死路,為他添上一層業障呢?」
生死輪迴,那麼哪裡還有他呢?再轉世,再輪迴,他也不再是他了。
總是她害了他,她闔了闔眼,不願再與他爭辯,也不願再聽他開解,閉著眼不再說話。
只有死了才幹淨。
他自然能感受得到她的態度,手上一攥,看向她席地而坐的角落,「微兒,你若主意已定,也可。」他輕輕點頭,背過身去,「我就在這裡陪著你,幾時你改了主意,幾時我出這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