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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出來,藏著某人的小小心思,他想看晏晏的反應如何。
晏晏抬起身,甩甩鞋子上的水珠,毫不在意,「有你厲害麼?」
「這個,應該,總之是要差一些吧,他哥哥的文名倒是不輸於我。」謝客沒想到小妹妹輕輕輕輕地把問題拋回來,只能很不謙虛地如實回答。
「那不就得了,」晏晏把潔白的足衣擰乾,「連你我都覺得不過如此,還管什麼左才女。」
這話說得謝才子面子掛不住,頗為嚴肅地說:「漁竹,到時候你應該也會和她們有交集,可不能這麼隨性,說說我沒問題,對那些心高氣傲的小姐才女們要謙虛些。」
「曉得了,曉得了。」晏晏點點頭,「我又不是什麼不知禮數的人,雖然她們沒一個是我對手,還是要虛懷若谷的。」
謝客知道她說的是武力方面,似乎的確如此,那些嬌弱不勝風的小姐們沒有哪個是喜歡扛舞棒的。若是叫那些才女們知曉,長安四子中的小謝居然有了未婚妻子,還是個這麼奇葩的小妹妹,不知是怎樣的反應。
至少自家的小妹妹是真性情,深受打擊的謝謝這樣安慰自己。
晏晏只洗了一隻腳的鞋襪,站起來拎著擰乾的鞋子一蹦一跳地去後邊晾曬,也不叫謝客幫忙,不知是羞澀還是覺得自己可以。後一種可能比較大。
「晏晏,你知道你這樣子像什麼動物麼?」
小姑娘用一隻腳跳著過來,兩隻手擺出個展翅的動作,開心地答道:「是不是那邊的仙鶴,你看我和它們都是一足而立,體態翩翩,飄然若仙。」
「不,」謝客強忍著笑意,「一隻腳的動物最出名的叫做夔,所謂一夔已足,《山海圖》中說黃帝用夔皮為鼓,以威天下。」
晏晏絲毫沒有生氣,因為她不知一隻腳的夔是什麼東西。這讓做好準備調笑她的謝公子很尷尬,和文化程度不高的小晏晏說話,正如一拳打到空處,有力使不上。
於是謝才子只能按照最初那兩句詩說的,濯足萬裡流。
捲起下裳,光著腳,放到涼涼的水裡。水流輕緩,陽光暖暖,讓人全身都得到放鬆,所謂洗耳不如濯足。
晏晏看他閉上眼,看著清澈的淇水,心中一動,也脫了鞋襪,把兩隻小腳放進去。
水邊的兩人並排坐著,嘩嘩的流水從腳下流過,和江南的水流湖泊不太一樣,這邊的水流淌得更快,似乎也更涼。晏晏想到自家門前一陂水,正是燕南歸的季節,不知明年自己能不能和燕歸巢一樣回去,趕上六月蓮花紅似火的時節。
她偏頭看他。
近二十的年輕男人散發著溫和的氣息,記憶中熟悉的眉眼還能找到痕跡,如果用什麼來比較,大概那時的他是春天的水,冬日之陽,沉穩平和的外表下,在深處有不為人知的寒意;如今弱冠的他,和秋水一樣,依舊平和,但這涼意不讓人覺得寒冷,這秋日的陽光是暖人的。
謝客感受到她一直盯著他看,睜開眼,小晏晏已經轉回去了。
他又閉上眼,晏晏低頭看自己的腳,本來擔心自己的一雙蓮足會不會太大,和他的比起來還算得上纖纖玉足。晏晏輕輕踢著腳,在水裡晃來晃去,兩條小魚一樣。
他突然響起的吟唱把晏女俠嚇了一跳。
謝客閉著眼,丰神俊朗,放聲吟誦,正如長安一位叫湯惠的老先生的評語「小謝風姿俊逸,如玉樹之臨風」。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唱的是古漁人的《孺子歌》,清朗的聲音不中徵羽,衝口而出,反而有一種獨特的韻味,也許這種水滸草澤的漁歌,就是要這樣隨意唱出。
晏晏閉著眼,沒有打擾他,安靜聽著,只覺得腳下涼涼的,身上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