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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很慢,這些話從他嘴裡雲淡風輕地說出,輕描淡寫得就好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樣。
岑旎不知道他說出這番話時的心境,只覺得他很善於把故事裡的沉重都隱藏起來,所以旁人聽起來只覺得很輕鬆。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往往藏得越深的情緒,越沉重。
「你跟她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岑旎唇畔呢喃著說出這句話。
他沒說話,似是預設。
岑旎想了想,又問:「所以你的外祖父是英國人嗎?」
「不是。」他搖了搖頭,握著她的手穿過釀酒酒窖,七彎八拐地通往儲酒酒窖的方向。
「我的外祖父是德國人。」
「德國?」岑旎挑眉,跟在他身後問道,「可你剛剛不是說你外祖母從英國回港島嗎?」
「我外祖父很小的時候就從德國去英國定居了。」他邊走邊說,「而我的外祖母是跟隨她伯父從港島去英國定居的,所以我外祖父母他們倆是在英國認識的。」
他說完這句,忽然頓了頓,轉過頭來看她,「但其實,我的外祖母出生的地方不是港島。」
「她出生在廣東。」
他的聲音很輕,瞳孔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海水,「不過具體是廣東哪裡,她不記得了。因為她4歲的時候就跟著家族裡的人去了港島,她說她唯一有印象的,是她們家就住在江邊。」
「江邊?」
「是有一條江的名字叫『西江』嗎?」他忽然問。
岑旎搖了搖頭,她不知道。
她出生在帝都,不知道廣東是不是有一條江叫「西江」。
「她一直跟我說,她記得她們家以前一直在西江邊設埠裝撈魚花。」
「裝撈魚花?」
穆格突然笑起,表情愉悅,「我小時候和你問過一樣的問題。」
「就是從江裡打撈魚苗,很小的幼苗,像針一樣細,我外祖母說那時候她們家裡有很多老師傅都掌握這門訣竅。」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反而需要他來給她解釋這些,岑旎覺得很不真實。
但偏偏他話裡的歷史感又是那麼真實。
「你外祖母應該是一個大家閨秀吧。」岑旎在腦海里想像。
「大家閨秀是什麼?」穆格不理解,疑惑地抬眉。
「大家閨秀就是指舊時世家望族裡富有教養的女子。」
穆格想了想,「那也許是?」
他看起來也不確定,只說:「她伯父是當時駐英的外交官,她和我外祖父就是在外交聯誼會上相識的。」
「外交聯誼會?」岑旎下意識地問,「所以你們是外交世家?」
他突然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她,只很輕聲的笑:「故事聽了這麼多,還沒夠?」
「沒夠。」岑旎輕淺地笑,承認得落落大方,坦坦蕩蕩。
穆格挑眉,「那有人是不是該用自己的故事來交換?」
「你想聽什麼?」岑旎直視他的眼睛,不閃不避。
酒窖裡的光線晦暗不明,只有淡淡的淺黃燈盞散出的光線,他的側顏線條落在那陰影裡,有些慵懶的迷人。
他狀似思考了下,問:「你在這裡工作還是上學?」
「上學。」
穆格默了一秒,逗弄她:「我說了那麼多故事,你只給我聽兩個字,挺行啊。」
挺行啊。
岑旎當下沒細辨他話裡的語氣,只細看了他眼尾裡的笑,輕淡的,懶洋洋的。
那笑意,就像他正抽著煙,微眯著眼眸藏在寥寥的青白煙霧背後,讓人看不真切。
岑旎沒有回話,他便帶著她繼續往前走,最後停在酒窖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