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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正攜他進了轎子帶了他一程,到了紫禁城門口卻還須下去,和其他中第貢士一起步行至金鑾殿前等候宣招。他刻意小心,別人不和他來主動搭話絕不肯多說了一個字,行事極為低調,一改從前的作風。他是第一名,自然是被第一個宣召入殿的,太監尖細的嗓音一響起,他就整衣入殿,跪倒丹墀叩首行禮,一切完美得如同已經演練過千萬次以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聖文帝看得龍顏大悅,道:“平身—”
那新科狀元抬起了頭來,竟然將天子身旁兩位千嬌百媚的妃子也比了下去, 彷彿是帶著江南的所有春色麗影走來,瞬間褪去了這北方都城的一切風雪苦寒,深深地迷醉人心。
一時鴉雀無聲,靜寂得可怕,偶有玉器與地面碰撞的聲音響起,那是大臣看得大過沉迷將手中玉笏跌落地板所致。
江惜聖也兀自看得目眩神馳,半晌才回過神來,心下暗自讚道:“果然是造化鍾神秀,天地間竟有如斯人物!”
諸貢士都參拜過龍顏,太監宮女排定座位,各自依序入座,靜侯天子制策。
江惜聖目光自諸人面上一一掃過,惶恐不安者有之,強作鎮定者亦有之,真正從容不迫者不過那狀元一人而已,小小年紀竟能有如此修養品性,心下讚許之意更重,卻偏偏要難他一難,問道:“自古皆曰重色喪德,天子應重德不重色,但朕觀之,紫煙掌中舞,碧珠儲金屋又何失為風流雅事?卿以為如何?”
他這卻是著實問得,舉國皆知當今天子好色,若是答個“是”字,縱然博得天子歡心,卻免不了要捱罵名,若答個“謬”字,萬一觸怒龍顏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楚玄略一思忖,答道:“請以詩喻之。”
聖文帝命賜下筆墨,就在龍案上看他如何作答。
但見那少年沒有絲毫猶豫,提筆寫道:
明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趙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看到這裡,江惜聖第一個不由叫了出來:好!”走下來站在他身邊看他寫。
楚玄行雲流水般續寫了下去: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蘭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緩歌謾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北疆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他一路寫來,兩位貴妃臉色也隨之漸漸難看了起來,看到這裡,江惜聖身邊兩位妃子已經花容失色。
其中一名年紀略大一些的尖叫道:“你怎麼敢!”隨即撲到江惜聖懷中大哭了起來。
江惜聖撫慰了兩名妃子一番,命人送她們轉回後宮,淡淡道:“你膽子很大。是以此來勸諫朕不要貪戀美色以致亡國麼?”
群臣都未料到會出這樣的變故,一時都大氣也不敢出。
楚玄跪在地上,道:“臣詩只是寫前朝舊事,並無他意,到底如何,聖上心中自有明斷。”
江惜聖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道:“你起來,朕赦你無罪,把這首詩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