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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濃的煙霧遮蔽了我的視線,幸好我一直緊握著哥哥的手,才不至於離得太遠,勉強爬到哥哥的身邊。母親及哥哥都還活著,雖然三人身上的衣服都沾滿了鮮血與肉塊,但都沒有受重傷。
之後我們便與那幾個倖存的關東軍士兵一同行動,有計程車兵甚至還帶著孩子。那些士兵對我們說,他們一群人沒有趕上避難的列車,只好在山中東逃西竄,一次又一次的遭遇使得同伴不斷減少。那些士兵皆滿臉胡楂,身上的軍服髒汙不堪且破損嚴重。
在手榴彈爆炸後,存活的開拓團成員僅剩八人,包含四位婦人、三名孩童及一個嬰兒。至於關東軍士兵那邊,則有五名士兵及一名孩童。雙方聚集在一起,重新展開逃難行動。
當時是八月,正值東北的雨季,夜晚下起了滂沱大雨。
「蘇聯的軍艦都守在松花江上。這孩子的哭聲比銅鑼還響,必須封住他的嘴才行!」
就在一行人來到松花江支流附近時,一名士兵如此說道。哥哥為了保護嬰兒,背上遭士兵砍了一刀。這件事發生之後,關東軍殘黨決定跟開拓團分道揚鑣,提早半天渡河。說穿了,就是扔下不斷發出嬰兒哭聲的開拓團一行人。
我們忍受著豪雨,等了半天的時間,直到旭日開始綻放光芒,為我們掩藏身影的夜色逐漸遭到晨曦驅趕,才站了起來,朝著松花江支流的岸邊邁步。母親扔下身上所有行李,將包紮了傷口的哥哥背在背上,我則跟在母親的身旁,緊緊抓住了母親所穿的雪袴。
因雨季而水量大增的河面,將大地切割成了兩半。河的對岸籠罩在灰色的大雨及薄霧之中,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氣勢驚人的波濤濁流不斷沖刷著岸邊的土石,將枯木及雜草捲入河中。關東軍的殘黨們全都站在河岸邊,不知如何是好,放眼望去根本不見蘇聯軍艦的影子,看來那只是訛傳而已。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必要將嬰兒殺死。
看來只能等雨停了之後水勢減弱再渡河——某人如此提議。但沒過多久,遠方傳來了槍響及爆炸聲。此外,還有強而有力的車輛引擎聲及隨之而來的大地顫動,那恐怕是戰車吧。這次真的是蘇聯軍隊逼近了。
士兵們只好抱著橫豎都是死的心情開始渡河。如今河面的濁流正激起陣陣漩渦,就算是卡車恐怕也會遭到吞噬。士兵們的身影一道道消失在大雨形成的幕簾及薄霧之中。就算士兵能勉強渡河,女人跟小孩又該如何是好?就在婦人們都望河興嘆的時候,竟有一名士兵走了回來。這個人正是當初企圖殺死嬰兒計程車兵,他的身上綁著一條麻繩。
「我把繩子的另一頭綁在對岸的樹幹上了,你們拉著這條繩子過河吧。」
關東軍士兵早已全身濕透,說話時上氣不接下氣。由於這一側的岸上沒有能夠綁麻繩的大樹,他只能像拔河一樣奮力將麻繩拉撐。
一行人於是踏入了顏色如枯葉一般的混濁河水中。
母親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哥哥。
「不用擔心我。」臉上冒著汗珠的哥哥笑著說道,「有繩子,我可以拉著過河。媽媽,你背和久吧。」
哥哥那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如今依然烙印在我的記憶深處。當時他才七歲,只比我大了三歲,卻抱持著保護弟弟的責任感。
母親遲遲無法下決心,但她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體力來回兩趟,而且年僅四歲的我不可能獨自渡河,因為當我站在河底時,河面會淹過我的頭頂。
母親最後只能選擇背著我過河。濁流不斷以強大的力量朝我們推來,我感覺背後彷彿有隻手要把我拉入水中。由於母親的雙手緊緊抓住了繩索,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攀附在母親的背上。大浪一次又一次淹過我的頭頂,我必須等浪潮過後努力將頭探出水面呼吸。鼻孔一進水,腦袋裡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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