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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州徹底平定之日,顧大人政績斐然返回尚京,想必便是鄒相告老還鄉之時。屆時,鄒天澤應當會出京,官職明升暗降,朝中只留鄒天明一人輔佐陛下,削弱鄒家作為外家的權勢。”
顧擇齡真心實意讚歎道:“鄒相深明大義,乃是我輩讀書人的楷模,於顧某而言更是如同恩師,傾囊相授。”
對此,方柳認同:“故而他卸任之前,當會推你一把。”
顧擇齡明白其話中深意。
哪怕來日,鄒天澤、鄒天明或鄒家其他子嗣再聰穎,鄒相亦不會讓鄒家接連出現兩位一人之下的權臣。
如聞行道所料,方柳的確對顧擇齡有所看重。
盛世多出現於亂世之後,周朝多年動盪又經歷天災,戰後百姓需休養生息的時間。所謂盛世,國家政治清明繁榮昌盛,官盡其職民盡其力。
大周需一位明君,亦需一朝良臣。
“此去山高水長,若還有緣再見,希望顧大人不墜今時之志。”
說此話時,方柳抬眸望來的神色,是顧擇齡從前不曾見過的平靜與認真。使得顧擇齡亦不自覺神情肅穆,語氣前所未有地慎重。
“過往的時日,方大人不止一次提及此事,顧某銘記於心。”
方柳終於彎眸輕笑——
“如此,江湖再會。”
彼時,顧擇齡尚不懂得他為何會說“江湖再會”,只珍而重之地回了一句“後會有期”。
直至不久之後,尚京傳來了訊息,道方大人已於日前罷官離去。有心之人前往蕭然山莊問詢,方知山莊數月前便易了主,如今的莊主乃是一位喚作依風的女俠。
原不是辭別北州。
而是辭別朝堂風雲,江湖舊人。
隱晦告別
批閱到方柳請辭的奏摺,明新露推遲所有事務,遣人立時宣其進宮面聖。彷彿早有預料,宣旨的公公來時,便見方柳正襟危坐,似是等候多時了。
皇城中。
自登基為帝,明新露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一見方柳便迫不及待問道:“為何辭官,可是有誰的閒話傳到你耳中?我即刻便去抄了他家!”
連“朕”也顧不上自稱。
在明新露的設想中,待到來日外祖父致了仕,泰安太平盛世的佳話,自當由他們一君一臣來共襄。
方柳倒未曾聽過什麼閒話。
返京之後,他便拒了賞賜的府宅,暫宿在飛鴿盟尚京的分舵中,謝絕所有前來的訪客。可他既然能獻計,且是妙計頻出,又怎會預料不到京中這許多事?
於是,方柳搖首輕笑:“陛下,非是方某從何人那裡聽說什麼,應當說是知曉定會有人說什麼。不過這些並非請辭的本因,畢竟只要方某想,區區蜚語流言又能奈我何。”
聞此,明新露仍舊不解:“那是為何?”
“如今方某自當遠去,或許餘生再無與陛下交談的機會,在此便說一句大逆不道之言——若是方某貪圖這些,當初豈會推陛下坐這九五至尊之位?”
帝王多疑。
若是明新露為帝十年以上,聽聞方柳此言,或許會覺得大逆不道,但如今的她尚且記得當年的逃亡與宮變,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天命所歸、真命天子。
便又聽方柳接著緩緩說道:“方某不過遵從本心,所作所為,林林總總無出其外。”
明新露緘默良久。
一旁的女侍與大太監皆埋頭,不敢於此時發出任何動靜。
唯方柳從容不迫地端坐。
約摸幾盞茶的時間,明新露終是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朕留不住方愛卿。”
“陛下不必多思。”方柳淡聲道,“一心想走,從來無人留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