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8(第1/3 頁)
隋鬱已經很多年沒有仔細地看別人哭過。
面目猙獰的怪物流淚、皺眉、哭嚎的時候,他必須立刻轉移視線,否則人性中的恐懼會讓他當場失控。
但他看著向雲來,心底某一個地方持續地興奮著:多哭一些吧,哭久一些吧。被悲哀控制的人類的臉孔非常清晰,連眼淚都有另一種動人。
可興奮逐漸消失了。向雲來的胸膛在咫尺之處顫抖,他的哭聲、鼻音,幾乎喘不上氣的連續抽泣在隋鬱心裡引起了陌生的共振。
沾了淚水的嘴唇擦過隋鬱下巴,他不禁低下頭,距離近得能看到向雲來臉上幾顆細小如微塵的痣。
這一瞬間,隋鬱幾乎能原諒向雲來做的所有事,比如這樣冒犯地靠近自己,比如這樣緊地抓住自己的頭髮。隋鬱忍不住朝向雲來低頭,想把向雲來現在最想要的東西給他。
是銀狐打斷了隋鬱的動作。
它不僅咬了向雲來的手,還從隋鬱頭上跳到向雲來的頭上,左右張望,但沒有找到象鼩。它冷冷看了自己主人一眼,乾脆盤在向雲來的頭頂,長尾巴垂下來,一甩一甩的。
跟自己的精神體對視數秒後,隋鬱抓起銀狐尾巴,給向雲來擦眼淚。
向雲來:“……你幹什麼?”
隋鬱擦得溫柔細緻,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彷彿抓住的不是精神體的尾巴而是一塊昂貴柔滑的布料。他說:“我學東西非常快,成績向來很好。”
向雲來沒聽懂,怔怔看他認真得有點不自然的表情。
隋鬱:“潛伴的課程內容不復雜,我很快就能掌握。”
他鬆開銀狐的尾巴,銀狐憤怒地用尾巴拍打他的腦袋。即便頭髮被拍得亂翹,隋鬱也仍在說:“向雲來,讓我做你的潛伴。你每次巡弋,只要我在場,你永遠不必再經歷這樣的震盪。你一定會很安全,安全地進入,安全地退出。我能夠做到。我可以發誓。”
他這樣認真,連“發誓”都鏗鏘極了。可怎麼能在這種地方說?巷子底部曲折,地上散落垃圾、雜物、形狀怪異的巖化面板與內臟。這兒距離地底人聚居的地方很近,流浪狗從巷口一瘸一拐走過,黑色的汙水蛇一樣在牆角蜿蜒。向雲來後來每次回憶起這些話,總會想起它們誕生在一個多麼不合時宜的骯髒地方。
他當時並不知道,它們將在歲月漫長的洗禮中,永恆地、持續地保持誓言的潔淨和分量。
總之,向雲來平靜了一些,隋鬱順利分散了他的注意力。過量的哭泣讓他喉嚨嘶啞乾渴,隋鬱買了兩瓶水,兩人坐在路邊發呆。向雲來眼圈和鼻子都是紅的,喝著水,偶爾抽抽鼻子。
“你應該去找精神調劑師。”隋鬱說。
精神調劑師是隻有嚮導才可以從事的職業,他們可以深入嚮導和哨兵的深層海域,疏導紮根太深的不良因素或者探索秘密。向雲來當然知道這個職業的意義,但他搖搖頭:“我不會讓別人巡弋我的海域。”
隋鬱:“你怎麼消除海嘯的影響?
”
向雲來:“它們慢慢就會消失的。”
隋鬱:“那太久了。”
向雲來:“能進入我海域的只有任東陽。”
話題中止了。隋鬱點頭表示理解,但眉毛皺得很緊,那是不認同的意思。
王都區沒有學校,不少戶籍不明的適齡小孩在路面玩耍。他們在路邊撿起菸屁股,像大人一樣咬著,看隋鬱和向雲來走過,像鬣狗盯著獵物。其中有幾個哨兵或嚮導,銀狐冷冰冰的眼神掃過他們,他們的精神體會往黑暗處退。
隋鬱忽然說:“你總是會這樣?”
向雲來:“什麼樣?”
隋鬱曲起手指,隔空指指向雲來的嘴唇。
向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