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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記憶的深處,纏繞蕭元的所有時間的絲線都始於第一世,那個景豐九年的冬季。
父王戰敗逃亡,被就地斬殺的第三年。
娘親帶著他,在遠山這片小小的領地中求存,望不到邊境紛飛的戰火,聞不到沙場的血腥。
鵝毛大雪漫天飛揚,蕭元將自己關在房中,度過了自己的第六個生辰。
吱呀。
門開了,寒風裹挾打著卷的雪花零落在門口,他抬起空洞的眼,望向那個咳了一聲又一聲,方顫巍巍關上房門的婦人。
自僕人均被流放後,蕭王府的門窗透風,室內寒涼。
因蕭王戰敗,整個遠山的人,都不待見他們。
「你是個不詳!」
「蕭元是個怪物!」
「你爹也是個大惡人!」
但凡他走出蕭王府,便能被一群人圍觀,指指點點,口水落了他滿面。
他從小就知道,他是個怪物。
是他的出生,才害全家人在此地受苦。耳畔時常迴響他人的謾罵,他方明白,當日父王戰敗逃亡乃大罪,該當處斬。
可父王怎麼會逃亡呢,父王那麼英勇無畏,在他眼裡是大英雄,永遠不會怯懦。逃兵這個詞,似乎一輩子也不可能和父王畫等號。
他自然不信。
孤獨的夜裡,燭火佻撻,少年彷彿身陷囹圄。
一雙手將他攬入懷中,年幼的蕭元抬起頭,便望見娘親親和的笑。
「阿元,在想什麼?今天是阿元的生辰,阿元想要什麼?娘一定盡力給你。」
「娘。」他輕喚她一聲,鑽入她的懷抱,「是我連累了你們。」
「傻孩子,說什麼呢,你是上天最好的恩賜,娘開心都來不及呢。」蕭王妃的手,溫溫軟軟地,一遍一遍順著他的發。
「娘,我真的是的怪物嗎,我和別人長得不一樣嗎?」蕭元坐起身子,小手撫上胸口,眼巴巴瞧著她,「可我怎麼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呢。」
自蕭翊走後,蕭王妃過度悲傷,又因常年操勞,她昔日嬌艷的臉龐已生出許多細紋。她斂目,復又抬眸。凝望蕭元的眼漸漸朦朧,不禁抬手輕撫孩子的面頰。
「阿元……你確和別人不一樣,但你不是不詳。」她顫抖著,壓下聲聲嗚咽,食指虛點他的胸口,「阿元這裡,是不是有一道疤?」
蕭元點點頭:「是,好醜的疤。」
「這道疤,是阿元勇敢的見證啊。阿元是大英雄,救了另一個孩子。她很可憐,剛來到這世上的時候,便差點要去了,阿元就與她分享了多餘的東西。」
蕭王妃撫上他放在胸口的手,輕按:「阿元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麼?那個孩子因為阿元,也能如此心跳。因為阿元,她也能看到如今天空中飄散的雪花,待到春日,也能聞到芬芳的花香。這些統統都是阿元的功勞。」
那一刻,彷彿周遭令人厭惡的一切,都有了色彩。
咚咚,咚咚。
蕭元靜靜盤腿而坐,感受自己平穩有力的心跳,那個被他救了的孩子,也會有這樣的心跳。
他的一顆心,從此在她身上。
蕭元轉過頭,看看熠熠燭火,又看看繚繞薰香,再跑到窗外,開啟窗戶,盯著漫天紛飛的大雪。
雪花慢悠悠落在他溫暖的掌心,一觸即化。
他欣喜地回過頭:「這些,她本來都看不到嗎?」
「看不到也感受不到,是阿元救了她呀。」蕭王妃上前,連忙關上窗。
她蹲下身,輕拍蕭元的肩膀,委以重任似的:「阿元,這是我們家的秘密,也是你和那孩子之間的小秘密,千萬別告訴別人。」
「她在哪兒?我能見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