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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ldo;文革&rdo;更大的浩劫來臨,面對鋪天蓋地的大字報,第一次被批鬥她就瘋了‐‐那根一直繃著的神經,斷了。在&ldo;文革&rdo;的紅色暴力下,她的丈夫被打斷肋骨,她的兒子被嚇得精神失常。所謂革命的洗禮,真是要在鹼水裡煮三遍、血水裡泡三回嗎?有一張拍攝於1969年的照片,那時的韋君宜經歷了三年的精神失常,剛剛恢復,即將去&ldo;幹校&rdo;。照片中的她竟是那樣瘦弱、單薄,像個發育不良的女學生,是什麼力量讓她又一次活回來?
曾經是她的下屬又是她的繼任者的陳早春這樣打量、分析過她:
既是女強人,又是弱女子;有冷眼向洋看世界的豪邁,也有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懦弱;她任情而又拘禮,簡傲而又謙卑;她對自己的事業和命運是堅忍不拔地執著抗爭的,但最終的拼命一擊,也只能算是鉛刀一割……
這個評價距離80年代那些作家眼中神奇的韋老太實在是差得很遠了,但這或許才更接近於真實的韋君宜形象。作家王蒙也曾回憶,當他被發配新疆時,韋君宜見到他&ldo;一句寒暄的話也沒有&rdo;,似乎不認識他。王蒙下的判斷是:&ldo;她嚇壞了。&rdo;但他絲毫不懷疑韋君宜的人品與良知,她只是極講原則極聽話,她不會兩面行事,需要劃清界限就真劃,不打折扣。牛漢也曾提到韋君宜為他這個胡風分子平反而奔走疏通,但卻不同意《新文學史料》刊發《胡風評論集》的&ldo;後記&rdo;,因為那時尚未徹底平反的胡風在這篇很長的後記中為自己申辯。可能這觸動了韋君宜的&ldo;原則&rdo;,她堅決不同意發表,說如果要發你們發,你們負責。於是就向上面打報告,出版局陳翰伯同意,轉到中宣部,中宣部賀敬之同意修改採用。後來韋君宜對牛漢說,你要理解我。理解她的難處?牛漢認為,韋君宜雖然有時也做這類沒道理的事,但她還是一個很誠懇的人。
體現在韋君宜身上的矛盾與糾結,也許就是知識分子與革命的關係的反映,王蒙說,韋君宜&ldo;用外在的要求克服內心的良知&rdo;,這種痛苦的經驗她體驗得太多了。歸根到底,還是&ldo;疑&rdo;和&ldo;信&rdo;的駁詰。一切思想改造都是針對這個進行的,而一切反思也是源於此的。《思痛錄》就是韋君宜反思之作。
當時她不僅要艱難地克服身體中風後的殘障,而且要克服&ldo;精神&rdo;之殘障,也許對後者克服更為艱難。她苦思冥想,她上下求索扣問:當初捨棄優裕的家庭、放棄留學深造的機會,犧牲了愛人,拋棄了個人的一切,為了什麼?她寫道:&ldo;參加革命就準備好了犧牲一切,但是沒想到要犧牲的還有自己的良心&rdo;,在《思痛錄》的&ldo;緣起&rdo;中,她說:&ldo;真正使我痛苦的,是一生中所經歷的歷次政治運動給我們的黨、國家造成的難以挽回的災難&rdo;,&ldo;我既是受害者,又是害人者。&rdo;&ldo;我時時面臨是否還要做一個正直的人的選擇。這使我對於&l;革命&r;的傷心遠過於為個人命運的傷心。&rdo;‐‐這真是深切的痛,是抉心自噬。反思中,她重新找回自己,猶如鳳凰浴火而重生。李慎之說,《思痛錄》挽回了一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尊嚴。
在追索中,韋君宜回到了她一生道路的起點‐‐為了民族獨立,人民自由幸福。這是她最初也是最終的理想,她的&ldo;原教旨&rdo;。正因如此,王蒙有如此評價:純正君宜。而張潔的表達更為給力:這操蛋的生活改變了多少英雄豪傑,使他們面目全非,卻在韋君宜這兒遭遇了&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