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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杜教授自詡洋派,對女兒們的婚姻大事全然不關心。二女兒已經十八了,可杜教授不但不給女兒尋婆家,反倒由著她進大學。杜夫人覺得杜教授洋派得並不地道,外國人就主張自由戀愛嗎,要是這樣的話,怎麼會有羅密歐和朱麗葉呢?但她只心裡想想,並不說出來,當著杜教授的面,她是他最真誠的崇拜者,贊同他說的一切話。杜夫人未出閣時,她的母親傳授她夫妻相處之道,要在心裡把男人當傻子,但表面上要把他們成神一樣。
杜夫人在心裡否定了丈夫,表面上卻不發表意見。她看報上說,大學的課程一半是戀愛課程,男男女女們一進大學對於戀愛這件事便無師自通。老二雖然進的是女子大學,可誰能擔保她不受外面男人的引誘?萬一將來揀了一個一窮二白的學生做女婿,她不還是得陪送嫁妝?現在的孩子不像她那時候了,個頂個的有主意,所以非得未雨綢繆不可。
按杜夫人的眼光看,二女兒樣樣不比大女兒差,只是婚姻也講究運氣,眼下杜教授的好友親朋裡並無適齡的出眾男兒。她想著嫁人這事也是一幫一帶。人以群分,大女婿的朋友們想必也是不錯的,在這些朋友裡揀一個當女婿,也不會太差勁。只是她這話不能同女婿說,只能同女兒說。
等到孩子們要回房休息的時候,杜夫人把杜加林攔下了。雖然她攔下的是自己女兒,話卻是對女婿說的,她學著外國電影裡的詞兒說道,&ldo;念之,我要跟你借阿妮半個鐘點,希望你不要介意。&rdo;傅與喬當然不介意,他向岳母到了晚安,回了西邊的廂房,留下杜加林聆聽杜夫人的教導。
杜夫人說是留她半個鐘點,但卻說了一個來鐘頭。雖然說話的時間很長,但中心意思只有一個,就是讓杜加林在傅與喬的朋友中間尋找一個未婚的適齡男青年做妹夫。杜加林想,她二妹是想要姐夫做丈夫呢,旁的男人未必看得上眼。心裡想著,嘴上卻是另一套話,二妹是個新青年,現在的青年都主張自由戀愛,恐怕不贊成這種方式。杜夫人說,又不是選定了人家就要嫁過去,如果有合適的,可以先談一談,這和自由戀愛也沒什麼差別。杜加林於是應承了下來,犯不著為這個當面傷了和氣。她以後未必要和杜家聯絡,說不定哪天她就不是傅家的少奶奶了;就算要聯絡,她也可以說她沒找到合適的,難道杜夫人還能追到上海去麼?
不料杜夫人早有了具體方案,她說你二妹現在在家過暑假,還有一個月才開學,不如趁著這個時間跟你去上海,或許能碰到合意的人也說不定。
杜加林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她雖然虛長好幾歲,但實在吃不消這個十八歲的女孩子。不過她轉念一想,最吃不消杜二小姐的應該是傅與喬才是。對於這個妻妹,因為礙著一層親屬關係,他不能像對陸小姐一樣不假辭色,只能敬而遠之。他要敬而遠之,她偏要她跟過來。
這樣對待給自己提供四年獎學金的人,未免有些不厚道。可是歉疚只停留了一秒,杜加林說我倒贊成,只是不知道妹妹願不願意同去。杜夫人說,我同她說,一定沒問題。
傅與喬不願同她離婚,想來是過得太舒服了,她太配合他了,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不需要的時候沉默,不給他添一點兒麻煩。這舒服使她嫉妒,她自己過得不舒服,也看不得他舒服。
她回到臥室的時候,傅與喬已經睡了,他沒換睡衣,只是把外套脫了,側身躺在床的邊緣,臉朝外,頭只佔了三分之一的枕頭,是即使睡一張床也要與她劃開界限的意思。她想,他一定慶幸自己今天被杜夫人留住了,否則他真不知道怎麼對待她。不過他高興得太早了,他明天醒來的時候,她一定要第一時間把要帶杜二小姐回上海的事情告訴他,不知他那時是什麼表情。
傅與喬那副看起來掌控一切的樣子實在太可恨了,一個男人,精明到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