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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加林在心裡默默吐槽,先不說這理對不對,哪裡輪得上她給傅家傳宗接代?而且她不離婚的話,傅與喬怕是一生無後了。不過據流傳下來的資料顯示,雖然傅與喬名下無嗣,但傅家確實是有後人的。傅老爺在知道兒子再婚無望後,決定自己親自下場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在他持久不斷的耕耘之下,第十位姨太太終於懷了兒子,傅與喬在年近半百的時候有了一位弟弟。
吃冰的時候,五姨娘又拿杜加林開涮,天氣這麼熱,地一定旱死了吧,久旱將逢甘霖,估計不久就要下場大雨了。只是這雨下得太大,別把地給淹澇了。
五姨娘當然不會關心地會澇還是會旱,她說的只能是傅與喬馬上要回來這件事。這樣一樁事竟說得如此露骨,五姨娘也算個天才了。魯迅說看到短袖子,就想到白臂膊,進而聯想到私生子的話,用來形容五姨娘很是相宜。只是魯迅這篇文字過兩年才會發表,杜加林實在不好意思先人家而引用。
這位姨娘在男女之事上素來豪放,據傅少奶奶的記載,五姨娘沒少把西方人體的美術畫冊和閨中秘術給少奶奶看。少奶奶閨中寂寞,哪裡經得起這種東西,沒看兩眼就束之高閣了。
杜加林也不理她,繼續剜冰激凌吃。無論是旱是澇,她都註定是塊鹽鹼地了。
從冷飲店出來的時候,有報童在賣申報,杜加林花三分錢買了一份。
上面清楚地印著日期:
中華民國十四年
西曆一千九百二十五年
七月二十一號星期二
舊曆乙丑年六月一日
這天距傅與喬回國還有三天。
第3章
傅與喬回國的那天,整個傅公館從上到下都在忙活。
府裡兩位中西大廚做飯還不夠,管家特意從揚州大飯店請了一個大師傅來主做淮揚菜。雖然在上海住了多年,但傅家的人對本幫菜並無偏愛。傅與喬隨母親,對淮揚菜情有獨鍾;而傅老爺則是金陵菜的愛好者,府裡聘請的中餐廚子主要負責傅老爺的口味。西餐廚子這次主要用來製作飯後甜點,不算冷飲一共是十六道甜品。
杜加林住的那棟二層洋樓前兩天又被幾個老媽子重新打掃了一遍,就連留聲機也換成了德國最新款。
杜加林很早就醒了,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怎麼睡。月上柳梢頭她就躺下了,直到三更明月下西樓她還醒著,直到天快亮了,她才睡了會兒,沒一個鐘點兒就被這張老床搖醒了。
她覺得傅少奶奶能堅持到兩年後遇難,而不是被床的欄杆掉下來壓死已經算是幸運之極。按理說這床明明是卯榫結構,怎麼會這麼不結實。
這張一百多歲的紅木床,相比臥室裡的其他西式傢俱算是個老壽星了,因此也格外的突兀,不過這種褪色的紅與屋裡的色調倒是一致。屋裡的色調以墨綠和暗紅為主,輔以暗金和漆黑色,這種色調搭配彷彿是從拉斐爾的畫裡復刻出來的。一個對文藝復興時期感興趣的人,想必對希臘文化接受得也很好。如果杜加林不是這種身份,他倆或許還聊得來。
但傅少爺和傅少奶奶,猶如新地主和舊貴族,工人與資本家,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只是她不是傅少奶奶,沒有那種人口眾多的大宅子裡滋生出來的精明,與傅與喬這樣的商人鬥智鬥勇,怕是會死得很慘。她家裡只兩個人,每次和她奶奶鬥爭都處於被壓制狀態。她小時候為了吃糖踩著凳子伸手去夠櫃子上的糖盒,滿懷希望地剝開糖紙,結果發現裡面竟是土塊。她實在算不上精明。
想到這兒,杜加林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痘,越來越大了。
杜加林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趿著木底兒繡花拖鞋走到穿衣鏡前,她身上穿著一件長及膝蓋的蘋果綠府綢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