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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世界自卑又敏感,秦宴不願讓病痛暴露在許許多多或同情或看熱鬧的視線之下,讓自己的痛苦淪為供人嘲弄的玩具。
更不想再一次聽見小時候在孤兒院裡,被孩子們團團圍住時,聽到的那句滿帶厭惡的挑釁:
「怪物也會生病嗎?」
兩人接下來便沒再說話,等下課鈴終於響起,秦宴徑直回到課桌上睡覺,看他的動作,應該並沒有準備胃藥。江月年欲言又止,看著他的背影說不出話。
這就是秦宴所擁有的一切。
孤身一人,靠打零工賺取生活費,吃不飽穿不暖,身上總是有許多來歷不明的傷,承受著太多流言蜚語、刻意疏離。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更沒有誰會在他難受時上前問候,只能獨自呆在無人問津的角落。
可這本不應該是他擁有的人生。
其他人都不會相信,也不會關心,可江月年知道,他其實溫柔又細心,彆扭的善意全部都藏在深處;他努力又勤奮,哪怕貧困潦倒且疾病纏身,卻還是能在泥潭中野蠻生長,成為像現在這樣很優秀很優秀的人。
不止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謝謝」,她想為他做些什麼。
——哪怕是報答那道默默跟在她身後,隔絕掉所有黑暗的影子。
「所以說,你因為秦宴上課幫你擋了一下腦袋,就自發來給他買藥?」
裴央央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看:「人傻錢多,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江月年細細翻看塑膠袋裡的膠囊、沖劑和藥片,一本正經地抬眼與她對視:「現在有個很嚴肅的問題——我買了這些藥,應該用什麼理由送給他?」
對方滿臉不解:「想那麼多幹嘛,直接送給他就好啦。」
江月年趕緊搖頭:「才不要,我和他又不熟,這麼刻意地買藥送給他,不管怎麼看都怪怪的。」
更何況秦宴同學自尊心那麼強,一定會覺得自己受到了施捨,從而毫不猶豫地拒絕她。
「但事實就是你給一個壓根不熟的男同學買了藥好嗎?」
裴央央噗嗤笑出聲,繼續出謀劃策:「那你就直接放在他桌子上,學雷鋒做好事不留名唄。」
生活不易,江月年嘆氣:「你覺得他會用來歷不明的藥嗎?」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她左思右想不得要領,在即將走到教室時,有些苦惱地撓撓腦袋,「既然這樣,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
秦宴從夢魘中醒來,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睛時,一眼就看見桌子上放著的白色塑膠袋。
他的第一反應是別人的惡作劇,裡面放了些令人噁心的垃圾或小蟲,在初中時有人這樣嚇唬過他。
胃痛殘餘的痛覺仍然像小蟲子那樣啃咬著身體,連呼吸都彷彿在被刀割。他心情煩悶,正想把它丟進垃圾桶,卻猝不及防看見一張便利貼。
字型是清雋又漂亮的小楷,一筆一劃都顯得極為認真:
【秦宴同學你好,我是江月年。
我以前生胃病時買了這些藥,病好之後就用不上它們啦。繼續留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如果你有需要,儘管拿去用吧,如果能幫上忙的話就太好了。】
他沉默著開啟其中一瓶膠囊,的確是被人開啟用過的模樣,只不過並沒有用去太多,還剩下滿滿一大瓶。
在滿袋子的瓶瓶罐罐裡,有幾顆小小圓圓的東西顯得格外突兀。秦宴將其中一顆拿起來,才發現是包裝精美的乳白色奶糖。
小時候在孤兒院裡,糖果向來是他翹首以盼的寶物,要是能吃上一顆,即便當天被其他孩子毆打或嘲笑,心情也不會太過糟糕。
自從離開孤兒院,他就再沒吃過糖果。
不僅沒有閒心享受,也因為沒有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