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3/3 頁)
目的背道而馳,是他和牛姓人都不願看到的。
這天晌午,牛闢明鄭重其事地跑到他家。但不管牛闢明說什麼,牛得文歪坐在床沿一聲不吭,不多會兒,回應以隆隆的呼嚕聲。牛闢明嘆口氣,感慨恨鐵不成鋼,舉起旱菸袋甩到他頭上。牛得文一個激靈,身子一挺立在床前。牛闢明手持菸斗顫抖著指點他,嘴巴不停蠕動卻發不出聲。牛得文笑了笑,拉起他推到門外。“困死我了,叔,有啥事回頭再說,先回吧,啊,回吧!”牛闢明緊盯著被關上的房門,一臉無奈,原地轉了一圈,跺了跺腳,指著正蹲在院裡洗衣服的韓秀琴,“你你你……”一長串你,手一甩,嗨了一聲,倒背雙手搖搖晃晃地走了。
更令牛闢明想不到的,牛得文接班後的幾年,革命形勢變化太快,越來越跟以前不一樣。牛闢明看不明白想不通接受不了,最後的幾根黑髮終於愁得雪白。而牛得文呢,以不變應萬變,任憑外邊風雲變幻,香村大隊波瀾不驚。不管什麼事,直到上邊政策壓下來,牛得文才順水推舟,不溫不火地落實,惱怒得牛闢明從此不再過問村裡的事。牛得文安常處順,心身沉浸在溫柔鄉里。
這段日子,幾乎所有香村人的生活都過得寬鬆而安穩。也正是這個時候,勞教了五年的牛得利回到村子,整日悶在家裡,出門也不大言語,幾乎被人忽視。
轉眼到了1976年。這一年,國家接連發生了幾件歷史性大事。一陣悲傷,一陣歡喜,又一陣悲傷。人們情感上的急劇變化幾乎把心理空間壓縮沒了,特別是唐山發生大地震,人們把已經顯得逼窄的生活空間壓縮排了臨時搭起的防震庵棚。
牛得文緊隨形勢,該悲則悲,該喜則喜,應付著上面變幻莫測的指示。他沒有用太多的精力關注革命形勢,更不用說花心思去分析判斷髮展趨勢,他自知沒能力沒本事看得清理得清,他只覺得世事變化太快,來不及思考甚至來不及適應,只能跟著走,只能等待形勢自己明朗。但他感到,不清不楚模模糊糊的大環境下正是渾水摸魚趁機取巧的佳期,哪怕低劣到偷雞摸狗高雅到憐香惜玉,都不會引起過分的關注,因為這時人們的注意力已被高度地吸引到全域性性的大事上了。
“你們悲吧哭吧喜吧跳吧,管它誰逝世管它誰被打倒管它幾級地震,地球照轉,香村依舊是老樣子,只要翻不了天,我這個小官照當不誤。”牛得文得意地想,“嘁,哭又哭不來心酥肉顫的美感,叫喊打倒又打倒不了一個女人陪你睡覺,防震更防不了人家在床上光著身子美滋滋地折騰,啥意思都沒有,不實惠,真是白操心。”
社會上頻繁的躁動漸漸平息後,生活再沒有回覆到原來的軌道。不知不覺間,人們似乎意識到了世事的微妙變遷,感覺出有一股不安份的力量在暗中湧動,膽大一些的村民開始偷偷賺點零花錢,試探性地一步步朝前走,儘管走得異常小心翼翼。有一天,村子裡流傳說,村東頭的曹鋼勁關了院門在家裡偷偷用高粱穗扎掃把,然後趁黑拉到縣城裡,賣給一個外地人。還有的說,曹鋼勁前段日子弄了幾十張羊皮販運到了外地,回來學會了扎掃把。
訊息出門如飛,很快傳到牛闢明耳眼裡。當時,他正在吃晚飯,牛得利磨磨悠悠進來,翻眼瞅瞅他,吞吞吐吐講了曹鋼勁偷扎掃把的事。牛闢明先是頭都不抬地吃飯,聽他說罷,騰地站起,端了飯碗氣呼呼地衝到牛得文家。韓秀琴正在廚房裡彎腰刷鍋洗碗。牛闢明見堂屋裡亮著煤油燈,直衝衝闖進去,剛想咋呼,見是兩個孩子在寫作業,扭身出來,對著廚房吆喝:“得文呢,得文哪兒去了?”韓秀琴扭身應道:“叔呀,他哪天不是碗一丟就沒人影兒,不到深更半夜見不著人。”牛闢明哼嗨兩聲,身子一倔一倔地往大隊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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