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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盡了,但腳下的土地卻是這般熟悉、親切、實在。“我終於活著回來了,我終於活著回來了。”他激動得不行了,除了反覆唸叨這一句話,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他五體投地,沒能再爬起來。救護人員使盡了急救措施,但回天乏術。
彷彿他輾轉回家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把滿腔熱血傾吐在自己深愛的故土上,代武的鮮血從嘴裡盡情地噴湧而出。依舊像年輕時那樣奔放,麻利地淌過馬路邊上的辣藥草和苜蓿花叢,流進與馬路相伴而行的小溪後,擰成了一條漂浮在水面上的紅絲帶,隨波逐流地注入永樂江,直至被江水稀釋得乾乾淨淨。
代文與代武幾乎同時以同樣的姿式告別了這個鬧騰的世界。所以興安人相信了孿生將軍倆已經言歸於好並結伴而去的說法。鄉政府的車子開到黃洞仙腳下時,發現譚代文頭朝下橫臥在馬路靠近山腳的一側。隨車的人員把他抬上車,擦乾淨他滿是泥巴和血漬的嘴臉,卻沒有發現任何外傷。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的夯土路面上留下了一個深刻而清淅的人體印痕。朱即師傅隨後下山時經過那兒,他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老友的身影,也證實了自己的擔心:很顯然,老將軍是走到了石級的盡頭失足摔落下來的。因為石級與馬路接壤處只有一米多高的陡墸��揮刑ń卓上隆�
載著代文遺體的車子到達鐘鼓山腳下時,喜極而悲的鄉親們早已圍滿了代武的遺體。他身旁放著他唯一的行李,一個不大不小的拉桿輪滑旅行箱。大家七手八腳把地上的死者抬上車後驚恐地見識了雙胞胎已成為孿死兄弟的淒涼結局。
李秀再也不懷疑自己耳朵中的隱形助聽器真是魔鬼的法器。過往的經驗已經準確地證實了這可惡的東西永遠不會傳遞喜訊,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它讓李秀聽到了悲痛欲絕的噩耗。她沿著屋簷下的石階挪移了好一陣子才來到祠堂的大廳,吳芙披頭散髮地伏在丈夫的身上哭得昏了過去。她想不通為什麼丈夫回到了家卻反倒陰陽兩隔離自己更遠了。她醒來後又繼續用那專業哭喪婦的喉嗓和腔調哭訴著責問丈夫:“你開口說話啊,你什麼意思呢?這到底是團聚,還是永別?”
李秀湊近兩個並排躺在門板上等待入殮的兒子摸了摸,瞧了瞧。不管怎麼說,這兩個折騰了自己一生的兒子終究是回到家了,他們沒有拋屍露骨客死他鄉真是萬幸。想到這裡,李秀也就釋懷了。
有人把代武的那個旅行箱交給吳芙,並暗示她好生保管,因為裡面可能裝有大量的金銀財寶。吳芙暫停了哭號,她知道丈夫不是個斂財的男人,就在停屍的大廳中,當著婆婆和眾人的面,她要求人們幫忙開啟箱子。但沒人能破解鎖箱的密碼,最後還是一位莽撞的後生用鐵鏨撬開了箱子。大家同時看到了箱子主人的全部家當:一件毛料將軍服,上面掛滿了叮噹作響的各色勳章。還有一個佔據了多半個箱內空間的鐵盒子,裡面裝著陳谷君的骸骨。附帶的一張便條表明代武希望百年之後能與之同葬一穴。李秀得知了詳情後當眾表態說:“沒見過還敢把野老婆帶到家裡來的可恥事。這個家可不是他行軍打仗時那頂搬來拆去的帳篷。就算他還活著,這事也由不得他亂來。”
李秀使勁把音量提高,但最終也只能使在場的少數人勉強聽得清楚。隨後,她差人把陳谷君的骨灰盒埋在了陳子壠人的祖山上。
李秀從衣櫃中翻找出半個世紀前就已置辦好的兩套一模一樣的青色長褂壽衣給兒子們穿上,她跟忙著替死者淋浴更衣的朱即師傅說:“這兩套壽衣能存放這麼久,我真得好生感謝菩薩的保佑呢。”
政府對兩位將軍的重視程度超出了興安人的預期,不僅撥出數量不菲的專款,還即日成立了聯合治喪委員會。但身著素服,神色凝重的工作人員到達設在譚氏宗祠中的靈堂後全都傻了眼。他們看見並排擺放著兩具尺寸和外形相同的黑漆杉木棺材,棺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