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貧協主任(第1/4 頁)
“從成分上講:現在除了地主階級,富農成份,他們是一類人,大多是貧農,中農、下中農,最起碼佔到百分之八九十,你說這個貧協主任小得了?”
“照你這麼說:這事馬虎不得,至少不能那麼草率!”
“所以我來找你定奪!民主要體現集中制嘛!”
“你呀,圓滑得象條泥鰍,兩頭都不得罪,把皮球踢到我這兒,你什麼意思?”
李金亮划著一根火柴,替梁修身點上煙。
梁吸一口,火星閃爍,吐出一陣煙霧,煙霧就瀰漫開來。
秋深了,涼爽甚至潑著寒意的風,肆虐從西北利亞吹過來,彷彿是一夜之間,天地變了色,什麼叫秋風掃落葉,算是見識了,風聲鶴唳,秋葉一飄三蕩落下來,風一揚,裹著沉沙,殘葉揚起,旋渦的地方,沙沙聲響,烏雲覆蓋住整個天空,這不是雨雪來的徵兆,而是秋最深的寒流從天而降,日子水洗一樣一窮二白,土地上被刈割的莊稼,那硬硬的茬子,象一把把倒插的匕首,戳人的心,沒有比這樣的天,更讓人難受,沒有糧食,且飢腸鼓鼓,想曬個太陽都沒有,陰冷釋放出的訊號,讓人不寒而慄,真正的寒冷,瑟縮發抖的日子就要來了,飢寒交迫象從城上滾下來的滾木雷石,就要高高砸下來,那種掩飾不住的驚悚,象跳蚤在蹦跳,能不能熬過殘秋與深冬,到處光禿禿的,赤裸的大地,就象死去的赤裸的女人,那些沒有遠見卓識,且不會秋收冬藏的人,沒有計劃的人,這時候象寒號鳥一樣呼號:哆囉囉,哆囉囉,冷風吹來凍死我!窮人的日月過得艱難。山窮水盡哪來路?柳正暗,花不明,又一村,能怎樣?大家差不多都是無產階級,屋漏偏逢連陰雨,土地就要板結了,希望被早來的秋風秋霜凍死,這是一個可以隨時死去的世界,老天爺迷眼不睜,任由秋風胡鬧。
在這樣的日子裡,前槽坊的人眼是血紅的,他們象一匹匹餓狼,看著一輛輛拉著糧食的大車從前槽坊的地界碾壓而過,心在滴血,他們抖抖縮縮聽著車軲轆咭喎咭喎的響聲,看著那些赤裸著上身,撅著碩大屁股跟在杭育杭育的車隊後,他們就想罵人,後槽坊的酒水一流,飯菜也養人,把一個個捨命的漢子養得溜圓,身寬體肥,更可氣的是:他們還有力氣唱歌,唱的是透著騷腥氣的葷歌,這是他媽的新社會嗎?憑什麼我餓著,他們撐著?曾經在太陽底瀟灑吹牛侃大山多麼愜意,看見這些壯漢牛馬一樣使自己,還要撇撇嘴,吐口唾沫,那是不屑。
後槽坊釀酒,由來已久,從大清朝中葉流傳至今,差不多經歷三代人,才有了現在這種規模,它是一朵開在原野上的花,一枝獨秀,依靠的是傳統技藝釀法,招的都是青壯年,要求品性優良,得有人出面保舉,至少三代身家清白,要不然就算是大力士也於事無補,傳到曹真善手時,已經是1961年秋末之時,曹家人丁不算盛旺,到曹真善這一輩子,只有兄弟倆人,曹真寶身體不太好,人也?不跡跡,愛喝一口,沒有節制,雖不喝得酊酩大醉,也喝得有七八分,沒有孩子,女人倒是發福發胖,曹真善拿他這哥就沒辦法,每日混跡在酒坊中,能幹的事實在是太少,儼然一副東家的派頭,其實甚事不懂,還裝模作樣,這怪不得他,人家是讀書人,學庫不止五車,要不是前清亡了,說不定能中舉,光耀門楣。曹真善搖頭嘆息,他的位子本來是曹真寶的,可這個人有位不立,曹真善把它拾過來,打理得井井有條,他釀酒,卻極少喝酒,喝酒會誤事,不誤事,也裝慫,所以他隱忍,曹真寶喝酒如水,沒有幾個菜酒還喝不下去,曹真善經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父母老去,哥又年長他七八歲,且目下曹真寶膝下淒涼,再不給點酒燒燒腸子,這日月恐怕要顛倒,過不下去事小,有可能就崩了,嫂子且年輕,守著婦道,諳著家風,挑不出毛病,且曹真善本就古道熱腸,這是他的痛點,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