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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前的羅棠笙顫顫巍巍的抬起蒼老的手,比對著耳朵好半天才將珠扣耳環戴好,細密的陽光從紗窗外透過來, 打在羅棠笙已經不復嬌嫩的臉盤上,謝行儉恍惚又回到了那年府城地動後。
那年天色也如今日這般明媚,妙齡少女款款從遠處走來, 淡黃長衫顯得嬌俏又乖嫩,鵝蛋型的臉頰上微微漾起兩個深溝梨渦,少女眉目端正,面容茭白不著妝色,一雙顧盼生輝的杏眸噙著淺淺笑意。
羅鬱卓喊少女為小姑姑,謝行儉擠在逃災的百姓堆裡遙遙的看了少女一眼,地動突然侵襲而來,許是焦急逃生的緣故,少女頭頂的髮髻有些歪,左耳的珍珠玉扣掉了一隻……
後來的後來,少年夢裡常常會出現這個只帶了一顆玉扣的少女,年少夢情的心事他沒跟任何人說過,直到來京城和少女再次相遇。
在京城發生了很多隻能用緣分才能說清楚的事,第一次上門拜訪,他恰好送了棠笙想吃的梅花香,因為羅芙的告狀,羅鬱卓誣陷他和棠笙私定終身,他原本可以像話本子寫的一樣點頭坐實這份情,但是他沒有。
他不想讓羅棠笙背上私會外男的浪蕩名聲。
再後來,他撿到了如意公主的玉屏蕭,浮光掠影之間,兩人在許願池前定在情緣。
……
不知道是不是閻王爺忘了派黑白無常來接他離開人世間,他愣是飄在羅棠笙身邊守了兩年。
春雷滾滾的夜晚,做鬼之後壓根就不用睡的謝行儉突然覺得胸口發燙,伸手一摸,是那顆時刻跟著他的佛珠烙燙灼燒著他的肌膚,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真實的觸感了,正當他欣喜抓狂時,床上睡醒的羅棠笙猛地咳嗽。
謝行儉急著傾下身子察看,可惜,觸控不到羅棠笙。
很快,屋裡的動靜將隔壁的謝家小輩引來,謝行儉望著床上艱難呼吸的妻子,心肝揪的巨疼。
他比誰都清楚,老妻大限將至,可惜老妻沒他當年走的舒心,兩年七百多天,老妻幾乎天天都要抱著他的衣物睹物相思才能安睡,見天的哭使得一雙本就渾濁的眼睛險些瞎了。
望著咳的不能呼吸的老妻還不忘讓孫子將他當年買給她的珠扣耳環帶上,謝行儉再也忍不住了,向床上的女人伸出手。
羅棠笙似乎感知到謝行儉在呼喚她,孫子背過身剛將珠扣耳環捧到床前,卻見奶奶手伸向了床側另一邊。
孫子忙跳到另一側,半跪著委身將珠扣套在羅棠笙雙耳上,移眸再看時,床上的老人早已閉上了眼,悄無聲息。
「奶奶!」
「老祖宗——」
頓時,屋內燈火通明,哭聲四起。
謝行儉一把抱住羅棠笙的靈魂,一晃神,年老的羅棠笙倏而變成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望著心心念念兩載的情郎立在自己面前,羅棠笙腮邊劃過兩抹喜淚。
兒孫將謝行儉和羅棠笙合葬在林水村謝家老宅後邊的後山半山腰,兩人的棺槨中間開了一扇小窗,還不忘用柳木縛棺繩牢牢箍住,當地的人稱其為過仙橋,寓意兩位老祖宗來世再續情緣。
謝行儉牽著羅棠笙飄在謝家祖宅上空,見兒孫將他們兩人安葬在一塊,半空中兩個虛渺的靈魂不由的相視一笑,少女依舊那麼誘人,對面的兒郎也絲毫不遜色,兩人就這樣緊緊的握住對方,直到天方大亮,兩人齊齊消失在天際。
……
a城師範大學歷史系中國史502宿舍的門砰的一下被人從外邊開啟,進來兩個抱著厚重書本的年輕人。
開門的聲音過大,躺在陽臺邊床上被褥裡的人動了動。
「我說儉哥,你怎麼還睡呢?不會昨晚又熬夜看文獻了吧?」
年輕人叫張睿,和床上還在睡的人同是學校中國史專業的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