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書短情長八年心(第1/4 頁)
舊時王謝宅,今日百姓家。烏衣風流盡消散,如妓女洗淨鉛華,不過白牆黑瓦,一片歲月斑駁繁華如煙。烏衣巷裡的天賜別院,也不過稍加修葺的舊宅子,門前還有麒麟照壁,玉石獅子,不知當時王謝誰家,可惜都已殘破,朝陽只照得牆腳青苔幽萋。
錦兒只是將大夫送出門去,眉頭一軒,就見壁牆下蜷著個孩子,一副乞丐行頭。他三兩步搶上前,扯著衣領揪起來,兇行惡狀地叱:“小子混丐幫的?敢借天賜府的地擺可憐?”手底小叫花面青肌黃,衣衫襤褸,活似死刑獄裡爬出來的,渾身臭哄哄,看得他越發厭惡,手一扔如丟糞蛆,“滾!再敢過來放狗咬你!”
小叫花爬起來,茫然望他一眼,似乎有些畏縮,卻還敢開口:“大爺行行好,施捨幾個小錢,小的兩天沒吃飯了。”
錦兒一腳踹去,小叫花終於大哭著跑了。
“錦兒爺呀,公子我一不在家,你就作威作福了。”
巷頭涼涼飄來一句話,將錦兒十分惡色打得七零八落,轉個身連奴媚諂顏都換上,聲音奴媚得嚇人:“公子可回來了,奴才給你備早點去。”低眉彎腰,眼角連那抹漸近的影都不敢瞥一下,就想往院裡溜。
“站住!”
錦兒抬起頭,還是一副諂容,卻在看到面前鮮衣搖扇的人時耷拉下去,欲哭不得,“公子,別敲我頭——”聲猶未落,頭頂已狠狠捱了一下,烏骨白綃扇刷啦啦在眼前晃,山河錦繡眼花繚亂。
“我不敲你頭難道敲我自個?錦兒爺,我怎麼就養了你個活祖宗?”羅天弈面色陰鬱,一句話就把錦兒嗆得不敢吭聲。
一乘輦車靜靜停到近旁,明黃的綢簾低垂,日花照著富麗圖案,彷彿天車龍輿。車前白馬神駿,一連八匹,毛色滑溜鮮亮如出一體,連半點瘕疵都不見。兩個錦服車伕垂首執鞭,恭敬規矩。
錦兒望一眼,心知這是丹陽王府的雲曦輿,當今聖上御賜,丹陽王的專乘。瞧這光景是隨他家公子過來,駐留於此不知為甚。他不敢吭聲,眼角瞥去,羅天弈在門前揹著朝陽,扇子搖個不停,半晌只是望並不進院。
錦兒忍不住,“公子,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你幹杵著也不是辦法。”
“錦兒,公子我這氣順不過來,想打你八十大板!”羅天弈笑吟吟瞅他,眼神認真。
“公子,你別!”錦兒嚇得倒退幾步,卻見他家主子扇兒一合,眼都沒眨就進了院子。
外頭門庭凋敝,一腳跨進去,卻似輪迴走了一遭,進了錦繡乾坤,富貴天堂。明柱朱廊間,起珠閣列繡戶,花石天工,園景如畫裡仙苑,只惜有點老舊。兩個婢女穿花走來,綺羅香風暗送。到了羅天弈面前,秀秀靈靈一襝,齊聲叫道:“公子!”又掩嘴巧笑。
羅天弈扇柄託著這個下頜瞧瞧,又扳過那個臉蛋兒瞅瞅,笑得流裡流氣:“千娉,婷婷,一宿不見,你兩個又美上幾分了,想公子不?”
千娉抿著嘴笑,左頰隱隱露出了個淺渦,“公子,這院裡有更想公子的。”
婷婷卻嘻嘻道:“想啊,公子一宿不歸,八成又有什麼風流韻事要講的,奴婢洗耳恭聽呢。”她一張小巧臉蛋兒,眼睛圓圓,笑起來彎成半邊月,十分可愛,偏偏說話花腔毒舌,最是不饒人。
羅天弈笑道:“我瞧瞧,耳朵真洗乾淨了?”
錦兒在後走來,衝兩婢女一瞪,“叫你們採辦香粉胭脂去,磨磨蹭蹭跟著公子瞎鬧,你們是公主娘娘?”
兩女一哼,婷婷道:“錦兒總管,捎帶幫你買幾盒不?你這水蛋臉抹起脂紅,不說傾國傾城,也是閉月羞花……”
錦兒兩眉一豎,還未發作,千娉已急急扯了婷婷出門,邊說:“妍香鋪的是不?總管放心,我們不會買錯的。”聲隨人遠,說到最後只剩個渺渺的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