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沈舊事(第1/2 頁)
“蘇迨?”
蘇軾的第二子?
聽到沈馥之提到“蘇迨”這個名字,姚歡一下子提起了精神。這麼快,才穿越來半天,自己就開始接觸到蘇門父子的故事了?
沈馥之正起身去掩一掩窗戶,以免向晚的涼風吹到姚歡的頭,因而並未看到姚歡雙眼中突然閃過的異色。
再回身後,沈馥之緩緩道:“今歲出了正月,揚州來人報信,沈公怕是撐不到陽春。我即刻搭船南下,所幸在揚州見到了沈公最後一面。他除了將他歸隱後所寫的《夢溪筆談》的刊印本贈與我和族中其他子弟,還提到世人冤他陷害蘇學士之事。沈公是將去之人,氣息奄奄,卻淚染前襟,觀之叫人心酸。”
姚歡剛剛稍許壓下的興奮,又如林火般噌地竄了上來。
沈公,《夢溪筆談》,原來母親和姨母,竟然是沈括的族人!
緊接著,姚歡反應過來,姨母提到的,恰是千年後史家依然爭論的一樁無頭公案。
王安石熙寧變法時,當世兩大才子,蘇軾和沈括,蘇軾反對新法,而沈括支援新法。蘇軾通判杭州時,恰逢沈括由神宗皇帝安排,察訪兩浙。沈括向神宗辭行時,神宗讓他在杭州善待蘇軾。不曾想,沈括卻在與蘇軾交往唱酬之際,將蘇軾在杭州所做的詩文上呈朝廷,告發蘇軾在詩中詆譭新法,被認為是點燃“烏臺詩案”導火索的第一人。
當然,上面這些,是部分史家援引《元祐補錄》中的記載所得結論。不過,亦有史家指出,《元祐補錄》作者王銍雖然生活在南宋高宗年間,離北宋神宗年間比較接近,但他對於細節的記錄明顯有疑。
沈括察訪兩浙是在1074年,烏臺詩案發生在1079年,前後相差五年之久,怎能因為沈括曾經在杭州與蘇軾相處過,就認為蘇軾的詩是沈括獻上並加以詆譭的呢?再者,烏臺詩案是蘇軾一生中所遇到的最危急、險些喪命的政治風波,蘇軾雖總的來講是豁達瀟灑的性子,但後來提起新黨中欲至他於死地的人時,行文中依然能看出清晰的記憶和鮮明的恨意。然而,蘇軾提到過李定、舒覃這些刀筆吏,卻從未提過沈括陷害過自己。
姚歡一時之間的感慨無以言表。
一個歷史愛好者,突然穿越到連史料都有爭議的事件裡,能身臨其境地弄明白原委,還有什麼事能比這個更令人激動呢!
姚歡咂摸著姨母的言外之音,這麼說來,莫說是後世,便在當今,沈括也是一定程度上揹負了汙名?
人們為何這麼做?是否因為數年前的宋夏“永樂城之戰”中,沈括對宋軍的全面潰敗負有責任。
沈括這樣一個未能如期引發大宋官民戰勝者狂歡的臣子,便會在其他方面也被盡情地抹黑,從而滿足成為一個成色更足、罵起來更爽的出氣筒?
只聽姨母沈馥之又道:“我從揚州帶回來的,不止《夢溪筆談》,也不止沈公的辯誣自語,還有蘇學士元祐年間寫給沈公的信,信中可看出,先帝駕崩、蘇學士重回京城復職後,看到朝中重新當權的舊黨,與當年王黨中的卑劣者竟如出一轍,不免黯然。沈公恐他西去後,此信又落入不堪之人手中,卻也捨不得燒去,便託我帶回汴京,親自送到蘇公次子蘇迨府上。”
“姨母,為何不送到蘇公手裡?”姚歡脫口而出地問道。
沈馥之一愣:“蘇公去歲就被貶去惠州了。”
姚歡趕緊裝傻充愣地“哦”一聲。
沒有百度真是太難了,一個穿越者處處容易說錯話。
沈馥之想的卻是,外甥女到底是個閨中少女,豈會如她這般天天迎來送往、訊息靈通地知曉京城大事。因而,她倒也並未對姚歡這份糊塗,更多地表示出詫異。
沈馥之說了一番來龍去脈,意思很清楚,因樞相曾布與宰相章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