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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覺新臉上的表情是誠實的,知道覺新一時沒有想到淑英的事情,便明白地說:“就是陳家的親事,你難道就忘記了?”
這句話提醒了覺新。事情像白日一般明顯地在他的腦子裡展開來。他不僅看見淑英的憂鬱的臉,他還看見另外兩個女人的面龐,一張是悽哀的,一張是豐滿的,但是她們像鮮花一般都在他的眼前枯萎了。好像創痕已經結了疤、又被搔破了似地,他心上的隱痛忽然發作起來。接著某一個夜晚翠環在花園裡對他說的話又開始在他的耳邊響起來。現在覺民說的又是同樣的話。似乎許多人都以為他應該給淑英幫忙。他自己平日也不曾忘記淑英的事。他也關心她的命運。他又記起他對淑英和蕙說過的話:他們三個人落在同樣的命運裡面了。他說過她們還太年輕,她們不該跟著他的腳跡走。現在她們真的跟著他的腳跡走了。
他能夠坐視不救麼?然而他又有什麼辦法援救她們?蕙的婚期至多不出下月,是無可改變的了。她的父親是那樣頑固,母親又是那樣懦弱。他不能夠在這中間盡一點力。他想到那個少女的將來,就彷彿看見她的柳眉鳳眼的瓜子臉逐漸消瘦。他知道這不是幻想,這會成為事實。他不能忍受這個。他在紛亂的思緒中找不到一條出路。他痛惜地失聲說:“蕙表妹的事情是無可挽回的了。”好像這對於他也是一個大的損失。
覺民料不到覺新會忽然想到蕙的事情上去,但是他聽見提到蕙,他的憤慨倒增加了。
多看見一個青年的生命橫遭摧殘,只有引起他心裡的怒火。他的年輕的心不能把這種不義的事情白白放過。固然他的性情跟逃到上海去的三弟覺慧的不同,但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年輕人,對於一個打擊或者一次損失他也會起報復的心。一件一件的事情把他鍛鍊得堅強了。他不能夠同舊勢力隨便妥協,坐視新的大錯一個一個地鑄成,而自己暗地裡悲傷流淚。他想:縱然蕙的事情是無可挽回的了,但淑英的命運還是可以設法改變的。他至少還可以幫助淑英,現在時候還不太遲。那麼他為什麼要猶豫呢?
所以他下了決心說:“二妹的事情是可以設法的。我們應該給她幫忙,不能讓她也走那條路。”
“是,我們應該給她幫忙。”覺新順口說。過後他忽然醒悟似地問道:“我們怎樣幫忙呢?事情完全是三爸決定的,而且還早得很。”他這時不再是故意推脫,卻是真的沒有主張。
“怎樣幫忙”的問話連覺民也難以答覆了。雖然他已經下了決心,但是他並沒有明確的計劃。他有的只是一點勇氣,一點義憤,一點含糊的概念。他只知道應該做,卻還不知道怎樣做。他思索一下,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他也不再費力思索了,便簡單地答道:“正因為還早,才可以設法挽救。只要我們下了決心,總有辦法可想。”他又說:“你只要答應將來給二妹幫忙就行了,別的事以後再商量。”
覺新遲疑半晌,臉上現出為難的神情。他到現在還不能夠給覺民一個確定的回答。他自然願意幫助淑英,他自然希望她的命運能夠改變,他自然希望舊的勢力毀滅,新的生命成長。這一切都是他所願望的。在思想方面他覺得自己並不比覺民懦弱。然而單是願望又有什麼用?在這種環境裡他怎麼能夠使這個願望實現?他的三叔的意志是無法違抗的。縱使他要違抗,結果也只有失敗,還是白費精力,甚至會給自己招來麻煩。他又想,人世間的事情很難有圓滿的結果。瑞珏、梅、蕙、淑英、他自己,還有許多許多。從來如此,現在恐怕也難有別的方式。人為的努力有時也挽救不了什麼。——覺新的思想頭緒很多,但是有一個共同點:淑英的命運是不可改變的。覺民的主張完全是空想。所以他不能夠糊里糊塗答應覺民。
“我看你這個念頭還是打消了罷。二妹的境遇自然可憐。
不過你說幫忙也只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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