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以誓證心(第1/2 頁)
衛挽剛踏進扶雲閣主屋,就見容羨雙腿交疊,閒適的斜倚在她雕鸞紋花的香妃軟榻上,帛圖被他平鋪在黑漆嵌螺鈿的小几上,手側半寸還擺著她曾親手描繪燒製的海棠茶具,茶湯清澈,煙霧嫋嫋。
他一手順著脈絡走向,一手持筆,看著他極其自然的模樣,倒退了兩步,視線落在庭院中那丹桂上,又看了兩眼主屋懸樑上高掛的匾額,確定自己沒走錯,才提步跨過門檻:“你怎麼還在。”
聞聲,容羨提著茶壺給她倒了一杯:“坐。”
衛挽唇角抽搐,拿起茶杯轉了轉:“這是淮武王府。”
“唔,”容羨眨了眨那雙狐眸,頗有些無辜,“是啊。”
“回隔壁去。”衛挽面色一冷,眉眼間似結了層寒冰。
容羨聞言來了興致,慵懶的斜倚著,指尖撐著鬢角,狐眸微抬,勾著十足的笑意:“衛挽挽,請人容易送人難,當初冠冕堂皇的說什麼掃庭相迎,奉我為淮武王府座上賓,如今見我布衣之軀,落魄至此,就要驅逐我,虧得我嘔心瀝血擔起幕僚一責,幫你拓展這殘缺的氏族圖,”
“沒良心啊,衛挽挽。”
尾音繾綣,涼薄的唇吐露的卻是纏綿悱惻。
衛挽鳳眸不見波瀾,冷哼一聲,這人的話根本信不得,就一如他當年死遁。
前世,直至她死於輟闕谷下,也未見他出現過。要不是她早就活了一輩子,只怕今生也還是彼此的過客罷了。
“當真是長大了啊,”看著她凝如霜雪的臉龐,容羨唇邊的笑更深了,曖氣十足:“不上當了,一早還親密無間,肌膚相貼的在我耳邊呢喃表字,合上衣裳就不認人,真是薄情萬分。”
“容羨。”衛挽磨了磨牙根,咬合緊繃,彷彿他再多說一句,她就立刻撲上去咬斷他的頸脈。
容羨眯著狐眸,勾著笑識相的閉了嘴,十分悠閒的品著一口茶:“你將龍章吉服的畫軸,放到了雲陽侯府?”
衛挽鳳眸倏地浸在那雙狐目中,那雙眼,夾雜著洞悉永珍的笑意。
以天下為棋局,盡在他心中那方圓。
“這可不夠,”狐眸笑意漸散,冷光逐漸斬開那溫潤的琉璃,一躍碎裂,“我你皆是樊籠囚鳥,當日對弈,我同你所言絕非虛妄,衛國無可轉圜。”
衛挽低眸凝視帛圖上多出來的枝丫,丹唇微勾:“容羨,你掙脫樊籠,以我作棋,是想復國嗎。”
她語氣頗為雲淡風輕,笑容清淺而冷漠。
當年衛家攻入晉陽,先晉上卿在城池高牆以身殉國,萬千鐵蹄踐踏而過,屍身難全,而宜陽焦氏曾被先晉王族帝氏貶斥,早已心懷冤猶,攻入晉陽後,便將先晉王頭·顱製成酒杯,更對姬氏一族趕盡殺絕,以消解心中怨恨。
“當年晉陽餓殍遍地,浮屍盈江,萬千名士痛斥鐵蹄無情,卻盡數被斬,數百世家清流權貴,攜家中女眷滿門殉葬,不論為國、為民,還是為家、為父,我都絕無退讓的可能。”容羨唇角笑意依舊,可那雙狐目卻早已沒了笑,只直視她,“你深知朝堂腐敗,國主昏聵,不然也不會撥弄朝野,又搭上衛讓,你想肅清奸佞,扶持新王。”
“身陷囹圄,處處桎梏,我無需以你為棋,因為,你我本該同路。”
她唇際弧度依舊,明滅瀲灩:“這算是攤牌了。”
“衛挽,我以容氏的百年清流起誓,縱然我撥弄天下風雲,決不以你為棋。”他的姿態不再慵懶散漫,狐眸難得正色,“這是我容羨交於你的投名狀。”
那雙眼,此刻,一如當年他名滿天下,奪取天地光輝時,攝人心魄,令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隱埋在心底的樹苗,乍見光亮,猖獗攝取,放肆蔓延,纏在她寒峭的心緒上。
“衛挽挽,以誓證心只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