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塵似夢(2)(第1/2 頁)
望著這信箋,這錦盒,饒是他心若止水,也不禁泛起一絲漣漪。抬眼望去,遙見另間屋內一燈如豆,倩影迷離,惹人幽思,不禁長嘆一聲,轉身回屋。
將近子正,聽著滴滴雨聲,他持筆寫下:“三月初七,細雨杭州。救女夢痕,隨吾左右。”寫罷收於盒裡,和衣睡了。那紙素箋,亦收其中。
而此時此刻,燈影之下,夢痕亦輾轉難眠,正自思索如何完成使命?
她本農家女子,因父母雙亡,為活幼弟,墜入青樓。後為朝中一位重臣看中,贖身收為義女,育成殺手。兩年之後,她無意得知,幼弟竟也為義父招來,暗中培養。為救幼弟,她討令刺殺朝廷欽犯慕容雲卿,臨行前言道:“事成之後,不求酬勞,只求幼弟脫身。”
近年來,慕容雲卿四處斬殺貪官汙吏,內中多有義父黨羽。官府多次下書緝之,卻均遭失敗。義父恨之入骨,也曾設巧計除之,也盡功敗垂成。聞得夢痕討令,笑道:“可你如不能將慕容雲卿的頭提來,只好將你弟弟的頭提來。”
她尋到慕容雲卿,暗中觀察幾日,見他竟而失憶,當下藉機接近。而後聞言,只恐他明日當真不識自己,方設下此計。
窗紗下的窺望,夢痕知道,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但她不免暗悔,為何不在酒裡下毒?本以為,他不會吃的。
二人便在杭州郊外住下。一晃數日,她已完全瞭解,他確不記得自己喚作慕容雲卿,不記得曾斬殺貪官汙吏,更不記得自己是朝廷欽犯。有時一覺醒來,他也會不記得眼前的女子是誰。他會問她:“你是何人?”她便道:“奴婢夢痕。三月初七那天,主人救了我。錦盒裡有事情的經過。”
當看到錦盒內的素箋和薄紙,他便提筆寫下紙上的話。當發覺字跡完全相同時,他才會明瞭。那一刻,在夢痕眼裡,他的表情是如此茫然。
不知不覺間,夢痕竟有些可憐這個少言寡語的少年劍客。她本有數次下手之機,卻始終沒有。起初不信,而後不敢,現在,卻也不知為了什麼。只要見到他那憂鬱的眼神,她便不自覺怯了。但她也知,為了幼弟,勢在必行!
這一日,她精心備好了酒肉,小心下了劇毒,只在門前守望。不一時,見他揹著夕陽,倦怠而歸。她迎上前去,道:“主人辛苦,奴婢已備好了酒菜。”他只微微點頭,一言不發,進屋拿酒便喝。見他將一壺毒酒痛飲而下,她心頭一震,卻殊無歡喜,只在一旁默默垂頭而坐。他渾不在意,飯罷說道:“今夜我要去殺江南安撫使吳天章。左近都說那廝十惡不赦!”說罷起身而去。過得半晌,他忽又轉回,望著夢痕,訥訥道:“明朝我若未歸,你……你便獨自走吧。”說罷,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放到她手裡。
那物卻是一副耳墜,樣式古舊,卻甚光亮。
夢痕望著他的背影,怔怔發呆。旬月來,他雖從未把自己當作奴婢使喚,卻始終冷言冷語。便是冷言冷語,也不過寥寥兩三句,餘時更是不出片語。但他今日竟破例多說了一句,那確是十分在乎自己。
可他,為什麼送給自己一副耳墜?
他每日外出,夢痕都暗暗跟隨。他扶危濟困,行俠仗義,她也絕不會有一絲憐憫。但聽了他這句話,望著他這耳墜,她的心兒瞬間粉碎,幾乎便要開口相攔。
但她,終究沒有追將出去。
夕陽如血,緩緩而墜,月華如水,悄然洩入。她僵坐屋中,心道:“他必死無疑,霜兒,有救了……”心念動處,早已淚溼衣襟。
耳墜,放在了桌上。
她只盼他就此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但內心深處,卻隱隱有個念頭,希望能平安回來。
這一夜,如此漫長。無論風聲響動,抑或門扉輕晃,她都疑心是他回來,陡然而起,卻見無影,卻也不知是喜是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