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遙聽絃管(第1/3 頁)
或許是因先前落了大權,而今重操舊務,彭氏做得比誰都兢兢業業。
前日才道要添人丁,翌日便買了一摞下人回來,竟還十分大方地撥了兩個來榮月軒。
風月正伺候著沈南寶研磨,見到悠柔領了這兩人進屋,小聲囔了一句,“倒是冬水田裡種麥子,怪哉了,從前可沒見大娘子對姐兒這般上心。”
沈南寶瞥見她繃得筆直的一張嘴,似乎在忍耐著後話,並沒理她,埋著頭驀地把筆運了最後一捺,然後取了鎮紙迎光細覽。
“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她咀嚼著,嘆然有聲,“倒真如是,謄完只覺神清氣爽,手腕也不痠疼。”
這般神在在的感慨罷了,沈南寶復遞給風月一觀,“你瞧瞧,如何?”
娟秀的小楷,雖不及大刀闊斧的豪邁,臨篇卻另有一股子的脈脈溫軟。
風月遲疑著點了點頭,滿腹納罕地只道了一聲好看。
沈南寶似不甚滿意這樣乾巴巴的一句,踅身問向悠柔,又得到如出一轍的答覆。
沈南寶不由撫箋長吁短嘆,“誰問字,我是問這佛經的內容……也罷了,你們目不識丁,叫你們來看倒是難為你們了,我自去找找懂行的來看。”
風月老神在在地拿手抵著下頜,沉吟,“懂行的?那豈不是容小娘?闔府上下也只有她懂了,上次老爺從殿前司回來,可不是因著這個,老太太讓容小娘打點除塵的,不過沒想蕭指揮使也一道來了,倒白費了那一番佈置。”
“這誰能預料?要怪得怪那報信兒的人,只道老爺回來,不說指揮使也跟著來。”
沈南寶說著往紙上吹了吹,那墨還透著水,襯得字字烏黑髮亮,像姑娘春日下順滑如瀑的發。
風月掖起手昂了聲,“可不是怪那報信兒的荃子,小的聽聞那日過後,他便被老太太罰了掌嘴,足足二十下,臉腫得老高了還滲血,聽說還打掉了幾顆牙,如今說話都漏風。”
風月說著說著,哆嗦了起來,又開始感喟起容氏唸佛的性兒來,“到底是鎮日禮佛的,心腸軟得一塌糊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展露本領,卻叫這荃子攪合落了空,容小娘非但沒怪罪,還替他在老太太跟前求情,讓荃子繼續報信,怪道府裡上下都不怎麼待見她,這麵糰似的人,誰不想捏捏?”
沈南寶抿了抿嘴,笑得有些晦澀。
跑腿報信的,沒了嘴,日後多的是錯處。
一件、一件的懲罰挨下來,就跟慢慢剝皮一樣,熬到最後一刻,見著心被剖出來只覺得解脫。
沈南寶抬頭望了一眼悠柔,很快收回了視線,曼應道:“沒辦法,家生子,命捏在主子手上的,能怎麼樣呢?”
風月這時有些慶幸自己的身契是捏在沈南寶手上,而不是沈府,不然,今後的日子都是不見天光的。
沈南寶見上面墨跡由濃轉淡,映著天光微微發灰,信手拿了鎮紙捋了捋,方捲起來,收入勾雲紋琺琅卷軸中。
這樣過後沈南寶才抬起頭,看向案几三尺之外的兩個丫鬟。
頂著濃眉大眼的是方官,打著寒顫不敢抬頭的是聞蟬。
旁的不說,彭氏取名倒是有一手,竟比畫匠手中的筆還描繪得惟妙惟肖,叫人聽了便過目不忘。
但往常作耳報神的,要得就是不起眼。
取這樣的名字,誠心讓她注意著?
沈南寶納罕著彭氏的用意,卻吩咐二人去做了庭除。
畢竟那些個下人做紙鳶鷂子做得昏天黑地,一刻都來不及灑掃,前日又下了雨,打得一院子殘花敗葉,堆滿了腌臢物。
再不打整一番,只怕這院子又如先前那般,叫人遠遠瞧著就覺孤冷清寂,有冤魂在作祟。
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