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閨如夢(第1/3 頁)
延光二年的京畿,連綿半月的雨,終於在桐月初的這日停歇了。
許久不見的老爺兒在萬眾睢睢裡,從那片厚重的雲翳裡掙脫了出來,掛在空中像盛滿水的金盆,落下來一線線模糊而曖昧的光。
沈南寶推開窗,洗刷一新的沈府院內,君影草正亮晶晶地滴著水,迎面吹來的風仍是冰涼的滑過鼻尖,帶著點青草香。
香香的、癢癢的。
沈南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風月便是這時撂了簾而入,“姐兒,老太太要您去前廳。”
沈南寶回過頭,正對上風月納罕的眼,急喘的氣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昨兒老太太還撂了狠話禁閉姐兒,今兒就響自個兒的嘴?”
殷老太太活久見的人物,行事都有一套自己的章程,哪裡會如風月這般管窺。
其實不止是風月,就是換作前世的她也咂摸不出、想不到,自個兒的親祖母會因彭氏幾句話,會為了沈府的名聲,爹爹的仕途,要她去奉承北郡侯府的紈絝世子陳方彥,只求能夠攀扯上點關係。
前世她傻,顧念親情,便輕信了彭氏的話,想著替父親盡孝,最終落得個攜悲茹恨的結局。
今世她重生回來,回到父親沈蒔因貪墨而去殿前司‘喝茶’之際,她說什麼也要改變自個兒填窟窿的命!
沈南寶不搭喳兒,深然想著下了炕,拔了鞋便往前廳趕。
殷老太太正在前廳有一搭沒一搭的提拎著茶蓋兒。
清脆反覆的聲響,鼓槌似的敲在當家主母彭氏的心上,她躑躅著開口,“母親,要寶姐兒過來……”
殷老太太明白她什麼意思。
畢竟昨兒沈南寶還為著她那娘鬧得府上人仰馬翻,直吼著是她們害死的她娘,這今就要她來,指不定是烈火上澆一把油,一氣兒燒沒了沈府。
殷老太太沉了眼,黃澄澄的湯麵映出她破碎又晦澀的眸,“你別眼孔子淺只瞅她浩大的聲勢,不掂量掂量她這話背後的含義。”
背後?
彭氏眯覷了眸,恍惚間又回到了昨日,廊道外的雨還在下,潤物無聲的,卻清冷、細密,澆出一陣陣的涼風,就跟沈南寶的話,刀割似的刮在她面門上。
“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娘!養我的祖母說了,我母親是毒發身亡的!爹爹,您且得信我!”
彭氏眸子亮了亮,如明炬一般煌煌照向殷老太太。
就是這醍醐灌頂的瞬間,外頭傳來一溜急急的腳步聲,打眼去看,就見到沈南寶斂著禁步走了進來。
她今個兒穿了件青色的綢裙,耀白的面龐,像極了熱騰騰的羊乳從青瓷壺裡倒出來,管不住的,潑在彭氏的眼際,一陣兒的澀然。
她一向漂亮,彭氏知道。
尤其是她微微一笑時,嘴角淺淺抿出的靨。
那是一種擬比春光的驚豔。
但驚豔之後,又不似那些百花,爭了一季,便沒了顏色,反而那眉眼蘊藉的清華氣象,更顯出耐人尋味的別緻。
沈府幾個房,養了兩個姐妹。
嫡出的那個伊姐兒被慣縱得嬌性,處處要壓著庶出的一頭,就是容貌也有意指引府上的下人吹捧自個兒。
索性庶出那個遂她的生母、容小娘一般,性子溫吞,不愛生事,並不爭忌著這些,遂兩人相處起來還算融洽。
但自五姑娘回來,這樣的融洽便如銅鏡傾頹,一朝被砸得粉碎。
畢竟漂亮這種形容兒,到了一定境界,就沒什麼各花入各眼的說法。
那就是真真兒的美。
就是伊姐兒心底葉門清,遂總是躲在屋中將一干瓷器砸得粉碎。
但那又如何?
世人眼孔子淺,只瞧得那表面的漂亮,卻不明白對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