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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方重複出現。石蛇挑選的道路根本不容馬行,有的地方連瓊恩也不得不將背脊貼上冰冷的石頭,如螃蟹般拖著腳一寸一寸地鑽過去。路徑變寬往往不是好事:那將出現大得能吞噬人腳的深洞,無數絆人的碎石以及白天流動、夜晚冷凝的水坑。一步一個腳印小心走,瓊恩告訴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我決不會摔落。
自離開先民拳峰,他便沒有修面,如今唇邊的鬍鬚已被霜雪凍成一塊。經過兩個鐘頭的攀登,寒風變得如此猛烈,他只能使出全身力氣拼命挪動,攀附峭壁,心裡默默祈禱不被吹下去。一步一個腳印,當狂風暫時止息,他又對自己強調。一步一個腳印,我決不會摔落。
沒過多久,他們所達到的高度便不允許往下察看了。身下為無盡黑暗,頭頂是皓月繁星,天地之間,別無他物。“大山就是你的母親,”幾天前,當他們攀登不這麼險峻的山巒時,石蛇便告訴過他。“緊緊摟住,將你的臉龐貼緊她的乳房,她決不會遺棄你。”當時瓊恩開了個玩笑,說自己一直在找尋生母,沒想到在霜雪之牙和她團聚。如今這變得不那麼好笑。一步一個腳印,我決不會摔落,他心想,抓得更緊了。
窄路在一塊突出的厚重黑花崗岩前嘎然而止。明亮的月光下,岩石撒下的陰影黑如洞窟。“直著上,”遊騎兵平靜地說,“爬到他們頂上去。”他摘下手套,塞進腰帶,將繩子一頭捆住自己腰部,另一頭捆住瓊恩的腰。“繩子繃緊就跟上。”遊騎兵不等回答立即出發,手腳並用,動作快得超乎瓊恩想像。長長的繩索緩慢釋放。瓊恩靠近來觀察,認真學習對方移動的姿勢,記下每個落腳支撐之處。當最後一卷麻繩也被鬆開,他連忙摘下手套跟進,速度則遲緩了許多。
石蛇將繩子繞上平滑突出的山石,人在旁邊等候,一伺瓊恩接近,便又放鬆開來,繼續前進。這一次當繩子拉張完畢,卻沒了適宜的岩石,於是他拿出毛氈包裹的錘子,輕輕敲打,將鐵釘鑿進山石。聲音雖輕,但每一擊都在巖壁間迴盪,使得瓊恩不住畏縮,以為野人們定能聽見。當鐵釘紮好,石蛇將繩子繫牢,瓊恩便即跟進。吮緊大山的奶子,他提醒自己。別低頭。重心放腳上。別低頭。盯著眼前的石頭。這釘子很牢,是的。別低頭。撐到那塊懸壁就能喘口氣,所以快走!決不低頭。
他一度一腳踩空,胸膛裡的心臟頓時停止了跳動,但諸神保佑,沒有摔下去。岩石裡的寒氣滲進指尖,他卻不敢戴上手套——不管它們昨看起來多緊密,毛皮和布料在面板與石頭之間摩擦,都是會打滑,害他送命的。燒傷的手掌逐漸僵硬、疼痛。不知何時,拇指甲也掉了,手到之處便留下一抹抹鮮血。他只希望到達終點時十指還健全。
他們向上攀登,向上,向上,猶如兩道蠕動在月光照耀的巖牆上的黑影。任何站在峽谷的人都能輕易發現他們,但高山遮擋了野人的營火。他們應該很近了,瓊恩感覺得到。但他心中所想卻不是毫無防備、等候著他的敵人,而是臨冬城裡的兄弟。布蘭那麼愛攀爬,我要有他十分之一的勇氣就好了。
巖牆在三分之二高的地方被一道冰石裂溝所橫斷。石蛇伸手助他攀越。見他已重戴手套,瓊恩也照辦。上頂之後,遊騎兵扭身向左,他倆在平臺上爬行近三百尺,直到透過峭壁邊緣,看見昏暗的橙色光芒。
野人們將營火生在谷口最窄處上方的一道淺凹裡,其下有根垂直的巖柱,後方由山壁遮擋狂風。兩個黑衣兄弟正好利用防風壁緩緩爬行,匍匐前進,直到俯視對手。
一人睡著了,緊緊蜷身,埋在小山似的毛皮底,瓊恩只能看見篝火下鮮紅的頭髮。第二人緊靠火堆而坐,正往裡添樹枝,一邊嘮嘮叨叨地抱怨寒風。最後一人守望峽道,雖然現在沒什麼可看,只有環繞積雪峰巒的無盡黑暗,但他並未鬆懈。號角正在他身上。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