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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是丟臉,而對別人的施捨抱以感激更是大逆不道。男人倒並非是個壞人,而是一個庸人,但這對於貧困的家庭或許更糟,他沒有一點兒氣魄,沒有毅力,手無縛雞之力,卻總以慈父,賢夫,好人自居。他年輕時曾經有些才名,寫作過幾首詩作,偶一發表便不可收拾,從此化作文學青年。其實所謂文學青年,也不過是晨昏顛倒,飢飽無度,只會清淡弗洛伊德俄底浦斯,兼職些誘騙文學女青年之類的把戲。不幸留美雀屏中選,做了這個空空蕩蕩家的女主人,新婚的蜜期未過,便開始為這個新家的柴米犯難。
若果換作普通人,這時該是怨天悲地的。所幸留美生來便將苦難當作玩伴地過活,生活的重擔自有她起便無時不刻壓在她的身上,象所有見識少的女人一樣,留美敬畏一切強勢的東西,樸素地認為男人與兒子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切,女人不同於男人,她們不需要太多的真理,如果可以活得幸福和安心,大多願意活在虛幻中,即使活得並不幸福,但只要桌上有食物,男人和孩子過得下去,她也就認為是幸福的。總之,她就是這樣一個愛把自已託付掉,習慣讓別人決定她命運的人,對自已不大負責。
男人雖然無能,也沒有為家庭做出犧牲的勇氣,卻極講究別人待他的態度,小心翼翼,害怕越軌,與人交談時不會隱晦地點出自已曾經出過詩作,但萬一別人故作不屑,卻也不敢發作,只懦懦不安。如果偶有人一通猛贊——村裡人絕沒有看詩的習慣。便頭腦發熱,將對方比作知音掏心掏肺。他這樣糊里糊塗地,雖謹小慎微卻偶有顛狂,這些毛病在不少村人的眼中是某種天才的表現,因為一個普通人決不會有這種現象的。然而婚後不久,包括他的妻子鄰里便開始認識到他佯狂的本質竟然是杯中之物。李白斗酒詩百篇,男人不覺也如此認為的,然而最不幸的是他畢竟不是李白,酗酒的惡果非但未曾將他需要的詩興賜下,反而掏空了他最後一些積蓄與健康。
小心寶的到來對於不幸的家庭是個甜蜜的負擔,男子想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最終還是讓留美決定了,她畢竟為分娩做了最大的努力,且她是如此地愛這個紅撲撲的小東西。
“我的心肝寶貝!”她說。
在小心寶混沌初開的腦袋中一切都是模糊的。他往往出奇地安靜,對一切都好奇。然而他好奇的表現並不是探索,而是將引起他興趣的玩物納入小小的腦袋中添油加醋。定風針上的公雞與煙突上的雀,蹲在滿繞春藤的的牆角看螻蟻們扛著比自已身體大許多的東西跑來跑去。貓從壁爐中黑乎乎地跳出來,野外光芒充塞著穹隆,他幻想象只鳥兒一樣從柿子樹上奮發,振翅翱翔,隨著風飄到東,又飄到西。然後一群魚兒象雲一樣劃過天際,直直地投向太陽落下的方向,他歡快地鳴叫一聲,衝進了它們的序列。
當想著這些時,他正把地磚當作船兒來劃——這時他已經有兩歲大了,流著口水,時不時繞著桌角兒玩。這些幼稚的動作給他帶來了一些責罵,父親教過他認字,可他拿著書看著看著就默坐睡著了。人家只好放他到曬穀場的邊緣,讓他任待著。
誰也不理他,他也不需要誰。
對孩童來說,只要是顫抖,韻動的東西,全都是音樂,而只要色彩豔麗,遠近相宜的景色,永遠值得他塗鴉,小心寶毫不厭倦地沉浸在自編自演的華麗奢侈之音樂會上,打穀場是壁瓦飛甍的宮殿,太陽是瑰麗宮頂的牛燭大燈,灰背綠鴨,鵝群是很好的舞者,樹木的嗚咽,蜂鳴,鳥語,晚鐘回禱的響動都是小號,長笛在伴奏。綿延不盡的草地比駝絨更加軟和,所有人歡快地踩在上面拉圓圈,交換,吻手。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和他的舞會。當母親回來時,僅是從窄小的灶門向外望見他在薄暮時分的草地裡怡然地搖晃著腦袋,咿唔些無意義的音節。這種狀態往往持續到周圍的一切都暗下來為止,直至母親喚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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