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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站在我的角度打量河上的世界,總是打量出一個荒唐的結果,我的世界,只剩下半個了。岸上到處鶯歌燕舞,流水潺潺,我發現我身邊沒有鶯歌燕舞,只有流水潺潺,流水煩死我了。我在河上來來往往,拖輪高速行駛,瘋狂地牽拉著我的駁船,風、速度和神秘的細菌聯合起來,與我的耳朵作對,與我的眼睛作對,岸上高音喇叭裡的歌聲無論怎樣激昂,我聽見前半句,後半句就被河風吹掉了。我在船頭看河兩岸的風景,看了左邊的麥田就忘了右邊的集鎮,分不清船隊剛剛經過了什麼地方。河兩岸的景色日新月異,可我的目光過於倉促,我的思維失之於片面,這注定我對岸上的社會主義建設成就是一知半解的。船過養鴨場,遠遠可見一群工人在河灘上打樁挖掘,我不知道那是勝利水電站的雛形,以為養鴨場要擴建鴨篷呢,我心裡還嘀咕,連我在岸上都沒個家,怎麼鴨子就那麼受重視呢?水裡是它們的家,岸上還要給它們起房子。船過鳳凰鎮,我看見鎮東頭的河邊豎起了一個高高的水泥墩子,我想怎麼養鴨場那裡剛剛建設了水電站,鳳凰鎮又要建一個新的呢,兩個地方是在鬥氣嗎?我根本就沒注意到河那邊也豎起了一個水泥墩子,人家鳳凰鎮不是在建設什麼水電站,是在建設一座公路大橋。
《河岸》:船民(2)
岸上的人們都在談論一件大事,我的故鄉油坊鎮麻雀變鳳凰了,這個小鎮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成為金雀河地區的樣板城鎮。除了改造碼頭,拆房開路,據傳油坊鎮還要修建一個戰備設施,涉及國家機密,沒人說得清到底是什麼設施。從岸上到船上,人們為此爭辯不休,有人說是一個巨大的防空洞,有人說是一個導彈基地,也有人說是山南軍事基地的配套設施,一個輸油管道樞紐罷了。我聽了很多遍,才知道別人說的樣板城鎮是什麼意思,種種傳聞,我不知道誰的說法可靠,如果父親還在臺上,我就可以掌握第一手資料了,可惜,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和父親,已經成為金雀河地區訊息最閉塞的人。
河岸 47。 船民
有一天我走上碼頭,發現油坊鎮的天空果然比往日藍了一點,空氣清爽了幾分,裝卸碼頭在整頓生產,煤山瘦了一圈,貨物貯放從粗放走向了有序,裝卸工人一律穿著藍色的粗布工裝,脖子上繫著白毛巾,還有碼頭上的公共廁所,廁所也乾淨了,消毒藥水的氣味濃烈了許多,而遠處的綜合大樓樓頂上嵌滿了五顏六色的彩燈,很多紅底黃字的宣傳條幅在風中獵獵舞動。我走出廁所,路過一間從前堆放化學品的倉庫,發現倉庫的牆壁粉刷一新,門窗漆成了紅色,門前掛了塊木牌子,“油坊鎮碼頭治安小組”。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機構讓我很好奇,我朝門內張望了一下,看見幾張熟悉的臉,五癩子、陳禿子、王小改,他們每人的袖子上都套了一塊紅袖章,袖章上印著“油治”,這兩個字乍看費解,一琢磨就明白了,是油坊鎮治安小組的簡稱,“油治”後面還拖著個括弧,括弧裡是個*數字,應該是他們各自的代號吧。我的心裡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妒意,故意把腦袋探進去,大聲問他們,你們三個人是油脂呀?油脂要下鍋熬油的。
他們聽出了我的惡意,王小改和五癩子只是倨傲地瞪我一眼,沒搭理我,那陳禿子虛榮心作怪,非要對我解釋清楚,空屁就是空屁,你狗屁不懂,什麼油脂什麼熬油的?連治安的治字都不認識?我們是治安小組!我說,你們這治安小組是幹什麼的,誰讓你們成立的?陳禿子受辱似的朝我翻了翻眼睛,說,你豬腦子啊,這都要問?治安小組管治安,當然是綜合大樓批准成立的!我又問,就你們這三個人,守著一間破倉庫,就算治安小組了?陳禿子說,暫時是我們三個人,以後我們的隊伍要慢慢壯大的,你別看我們辦公室不大,我們的權力很大的!我鄙夷地說,就這麼個破碼頭,貨不歸你們管,裝卸工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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