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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舒馬茲楊嗤一聲,忽然湊向我。“任你感情再豐富,缺乏技巧彈出來的也只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退開身子。“依我看,你是成不了什麼氣候,這輩子若當個鋼琴老師就算是最大的成就。”
夠毒了。這麼直接這麼惡毒的話——他要激我哭嗎?
我難堪地僵在那裡。空氣中殘滯著他身上的古龍水香味纏繞不去。
如果我還有一點自尊,這時候我就應該收拾東西走人了。
但我沒動。不能意氣用事。我負擔不起。
我只是巴巴地看著他,等他開口趕人。
我們面對面互相望著,像愛情電影裡頭的男女主角那般互相凝視著。可當然,不可能那麼纏綿。
舒馬茲楊地中海似的藍眼珠裡頭沒有深邃的陽光。
他高,起碼有六尺;黑色的微亂參差的發;鼻樑挺,刀削一般;濃眉像劍,聚斂的,不張揚的;表情不帶笑,海洋藍的眼珠也沒暖意,有距離的。除了那頭黑髮和麥褐色的肌膚,看不出他有任何東方的血統。
我發現,大凡白色人種,只要是黑色頭髮的,都不會難看到哪裡去。但那黑必須是暗夜的黑,純粹的黑,東方黎明前的黑,像舒馬茲楊那樣,不能雜有其它色染。
我有點明白,當初他為什麼能掀起那樣高且大的浪潮。雖然是才華的世界,但外表一向是個利器。英俊美麗有魅力的人從來不會吃虧。
呵,我母親大人說的,可正是這個涵義?
我承認舒馬茲楊迷人、有魅力,但我沒有看呆。意不亂,情也不迷。我等著宣判。
“我都說得那麼白了,你還想跟著我嗎?”他終於開尊口,沒有太大的動作。
我低下頭。“我會很努力學習,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的表情讓我說下下去。我在想,是不是應該放棄,卻聽舒馬茲楊冷淡說:“奧爾夫說了,他沒餘暇再多收學生;其他的老師我想也大概都很忙。但你是曼因坦教授介紹過來的,我又不能拒絕你。沒辦法了,只好由我來了。”
我猛抬頭。“你是說——”
舒馬茲楊藍眼淡淡,沒有再重複的意思。
我想道謝,又覺得不合時宜。微微鞠個躬,準備離開。
“等等,”他叫住我,“你剛剛彈的是什麼曲子?”
“星空下的情人。是我父親為我母親作的。”
聽我這麼說,舒馬茲楊微微扯動嘴角,沒再說什麼。
那不是笑。我看得出來。
但我也不能怎麼樣。我覺得,我有一半的命運交到他手上了。
忐忑歸忐忑,還是得闖一闖。
在廚房溫牛奶邊切水果邊吃時,安魯德走進來。
我正張開嘴巴,打算把吃到最後一口的蕃茄送進去,手已經舉到半空中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若無其事地把蕃茄放進嘴巴里。
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我沒必要在他面前維持形象。
“早。”不早了,都快十點了。
安德魯穿著睡衣,胸前敞開著,露出濃密的胸毛。
昨天晚上他又跑來,這個週末大抵就這樣住下來。
我把溫熱的牛奶倒進杯子裡,喝了一口。
“你就吃這個?”安德魯倒了一杯咖啡,指指我的水果。
我“嗯”一聲,嘴巴里還有東西。
我鮮少這樣跟他說話。平常在這中間,一定都夾有李紅。
“聽李紅說,你是學音樂的?”安德魯側靠著流理臺,沒打算離開。
“嗯。”我又應一聲,繼續喝我的牛奶,一邊咬了一口蘋果。
屋子暖氣還算強,但我看安德魯這樣坦胸暴露,還是覺得冷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