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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孫聽不進去。
班上多了三五個插班的男生,使女校轟動起來,本來舉止豪爽的蔣南孫也不得不略略注意儀態。
流金歲月1(10)
她同鎖鎖通電話:“我好不好把頭髮剪掉一點?”
鎖鎖說:“剪時容易留時難。”
“那麼——”
“南孫,老闆叫我,下次再談。”她匆匆掛上電話。
南孫氣結,如此低廉的薪工,如此身不由己。
她剛想同鎖鎖說,同級的林文進約她看電影而不是莫愛玲。
林文進在功課上頗指點她。
一次段考,南孫寫完題目便想交卷,林文進坐在她隔壁抹脖子似使眼色,南孫疑惑,翻過試卷,發覺背頁還有一道題值二十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回答。
事後林文進罵她:“這般粗心,何等不值。”
南孫雖翹著嘴不語,心中是服帖的。
由此可知林文進為她好,不是損友。
蔣家給女兒最大的恩賜是予她交友自由,她與林文進往來極之公開。
南孫想鎖鎖看看她的新朋友,遍約不獲,誰知一日她卻自動摸上門來。
那日南孫悶極無聊,正在收拾鎖鎖剩下來的雜物:日語錄音帶、書本,以及一大沓異性給她的卡片、便條、信件。
鎖鎖並不嘲笑喜歡她的人,一切都是尊貴的,她把他們的情意留著,甚至是一枝花,都壓在書中,乾癟後隱約還留下一絲香味,芳魂仍存。
蔣太太笑著探進房來:“看誰來了。”
在她身後的是朱鎖鎖。
一身打扮鮮明華貴,在路上碰見,南孫未必敢同她打招呼。
一進房來,鎖鎖先甩脫高跟鞋,放下手袋,脫掉外套,然後用一條橡皮筋扎住頭髮,一連串的動作看得南孫發呆。
只見她自手袋中取出香菸盒子,點著火,吸一口,說:“悶死人。”
蔣家不準公開吸菸,因當家的老太太認為菸酒賭均為墮落的象徵,蔣太太雖有煙癮,在家也絕對不吸,南孫連忙起身去掩上房門。
她痛心地對鎖鎖說:“你變壞了。”
鎖鎖聽得這話,先是一呆,隨即轟然笑起來。
南孫覺得她誇張無比。
社會這個染缸再黑,不見得三個月就把一個少女摧殘掉,鎖鎖這種過分戲劇化的表現一半是炫耀,表示她與女學生大大的不同。
南孫沒好氣地問:“你這次來,有什麼事?”
“來看看你。”
“怎麼會有空?”
“辭掉了工作。”
南孫一呆:“日本人難為你?”
“他讓我早上去接他上班。”
“我不明白。”
“早上,八點鐘,叫我去他公寓按鈴,與他一起去談生意。”
“唉呀呀,把你當早餐?”
鎖鎖按熄香菸:“也許我們倆想得太猥瑣,也許他真的不認識路要我陪。”
南孫反而放心了。
鎖鎖能為這等小事辭去工作,可見她內心世界仍然十分幼稚,黑白分明。
“日本人還有什麼不軌行動?”
“沒有,但舉止間說不出的輕視女性,總認為她們是低等動物。”
南孫想起來:“莫愛玲也抱怨過,她說洋行裡的英國外辦例把所有黃種人當次貨,也不是指著鼻子罵,反正有意無意就給你一句,像‘阿陳,你一整天做什麼,吸菸還是喝咖啡?’”
鎖鎖說:“這倒無所謂,把我當下女也不打緊,只要不帶色情成分。”
“要命,聽你們這樣說,一輩子不想畢業。”南孫懊惱地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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